陛下不願揹負“屠戮宗室”之罵名,所以只能等李神符等人謀逆作亂才會悍然反擊,若李神符不作亂,陛下就只能忍……然而身為君王,明知臣下有悖逆之心,如何忍得下去?
所以陛下絕對不會允許將安西軍調回長安。
鄭仁泰對此予以附和:“安西軍不可輕動。”
雖然結論一致,但他的看法卻與劉洎截然不同。
在他看來,裴行儉坐鎮河西施行“吐蕃戰略”,這是朝廷“軍機處”制定的攸關往後百年唐蕃之間鬥爭之長遠戰略,不容有失,一旦成功,吐蕃受創嚴重、內患重重,幾乎不可能再度恢復當下之實力,而若失敗,噶爾部落就有可能反戈一擊直接入侵河西四鎮,造成關中、西域之劇烈震盪。
且經此一事,吐蕃必將上下一心、精誠團結,成為大唐的心腹之患,導致大唐需要耗費無數國力用在唐蕃邊境,嚴重拖累帝國之長遠發展。
這才是真正的“帝國利益高於一切”。
簡而言之,大唐皇帝誰當都行,但吐蕃必須死……
鄭仁泰忽然有所感悟,或許陛下正是感受到這種“帝國利益高於一切”已經嚴重侵犯了帝王該有的權力,所以才甘冒奇險、一意孤行,不僅想要樹立自己的威望,更想將皇權至高無上的力量徹底收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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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帝國利益高於一切”與“皇權至高無上”是相背離的,甚至是充滿矛盾的……
換言之,世家門閥未必推崇“帝國利益高於一切”,但是自私自利之屬性是絕對不願見到“皇權至高無上”的,誰願意生死興衰皆在於皇帝一念之間?
而房俊推崇“帝國利益高於一切”,反對“皇權至高無上”,卻又聯合陛下打壓世家門閥……
還是矛盾重重。
鄭仁泰覺得自己腦水不足、境界不夠,一時間充滿迷茫,看不清各方之立場。
裴懷節自從離開“主場”洛陽隻身進入長安,對於朝堂上下錯綜複雜的形勢早已一團漿糊,最嚴重就是他雖然依附於劉洎、卻並不認為這附和他最大的利益,偏偏困於牢籠、無力掙脫,只能暫時將劉洎這邊作為棲身之所。
心有不甘、卻又無能為力。
襄邑郡王府。
書房內溫暖如春,從窗戶望去可見院落內落雪紛紛、茫茫滿眼,書案上的書箋筆墨都被收到一邊,擺放著幾樣小菜,一壺燙熱的黃酒,李神符與李道立相對而坐,李德懋一旁相陪。
李道立飲了一口黃酒,問道:“李孝逸怎麼說?”
李神符搖搖頭,神情陰鬱:“這小子嘴上說的挺好,但觀其神色、猜其心性,怕是未必支援我。這也難怪,他們父子皆是庸才、卻順風順水,自然不願與咱們以命相博。”
李道立楞了一下,嘆口氣道:“人比人、氣死人吶。”
李神符滿腹悵然,舉杯喝了一口。
提及李孝逸之父、自己那位故去的兄長李神通,李神符實在是滿腹之槽卻無處可吐。
說是羨慕,實則嫉妒。
李神通打了半輩子仗,幾乎勝蹟,可謂屢戰屢敗。
太宗皇帝曾言“義旗初起,人皆有心。叔父雖率兵先至,未嘗身履行陣。山東未定,受委專征,建德南侵,全軍陷沒;及劉黑闥翻動,叔父望風而破……”
然則旁人戰敗喪師皆要降罪申飭,李神通卻每每因此升官獲獎,蓋因高祖皇帝唯恐這位堂兄打了敗仗心情不好,故而加官加賞讓李神通能夠開心一下……
而李神符呢?但凡有一絲錯處,就要面對高祖皇帝之責罵、嫌棄。
之所以高祖皇帝對李神通這個無能之輩如此優容、款待,皆在於當年起兵之初對高祖全力以赴之支援,那時候不少李氏子弟唯恐遭受隋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