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仁泰面色陰晴不定,狐疑的看著獨孤彥雲。 獨孤家乃是後族,與李唐皇室糾葛極深,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按理無論是誰當皇帝,都不可能動搖獨孤家的地位與權勢。 但作為關隴一脈的中堅力量之一,於目前宇文士及身處潼關鼎力支援晉王的情況之下,獨孤彥雲跑到自己這邊充當說客,意味著關隴門閥已經爆發極其嚴重的內亂,甚至發生分裂。 這可不是一件小事,須知即便山東、江南門閥開始大舉進入朝堂,但作為盤踞關中數百年之久的關隴門閥依舊根深蒂固、勢力龐大,哪怕歷經一場慘敗,又遭受朝廷打壓,其殘餘的力量依舊不容小覷。 假若關隴門閥當真已經分裂,必然實力大減,之後無論太子亦或晉王由誰獲勝,都能穩穩當當掌控朝局。 到時候,山東、江南兩地門閥的影響力將會大打折扣,固然依舊會成為朝堂柱石,但與現在所付出的犧牲相比,卻未必符合兩地門閥的期望…… 獨孤彥雲見到鄭仁泰氣勢軟下來,遂執壺為其斟茶,低聲道:“江南私軍之覆滅,已經導致局勢逆轉,況且之前晉王便不曾佔有優勢,何況眼下?山東世家自前隋立國便遭遇重挫,一直未曾恢復,入唐以來又屢屢遭受打壓,好不容易積攢一點家底,難道當真要在這黃河之上拼個精光?得不償失啊。” 鄭仁泰慢慢喝茶,澹然不語。 獨孤彥雲蹙眉,這老傢伙有些油鹽不進啊…… 正琢磨著如何說服鄭仁泰放棄固守板渚,放任水師進入黃河,鄭仁泰忽然道:“此事,賢弟無需多說。我忠於陛下,也忠於家族,豈能放棄板渚任憑水師攻略晉王后背,使山東世家陷入萬劫不復之境?若水師徒有其表、不能攻堅,攻不破我這板渚,那自然一切休提,若劉仁軌當真是不世出之名將,能一戰攻克我這陣地,我轉頭便解甲歸田,返回滎陽,再不復出,如何?” 獨孤彥雲大喜:“一言為定?” 鄭仁泰面色古拙:“駟馬難追!” 獨孤彥雲又道:“不過也不必解甲歸田,兄長如今正值壯年,弓馬嫻熟武略出眾,貞觀勳臣當中能超過你的沒幾個,待到太子殿下登基,定會委以重用,還能建立一番功業。” 這話並不是吹捧,貞觀勳臣之中,除去李積、秦瓊、尉遲恭等寥寥數人,誰敢說武勇軍略穩在鄭仁泰之上?只不過這些年鄭仁泰身體不佳,加上李二陛下前所未有的對門閥予以打壓,鄭仁泰不得不澹出朝堂而已。 鄭仁泰面無表情,澹澹道:“局勢紛亂,大局未定,賢弟這話還言之過早。” 獨孤彥雲正欲說話,外頭有副將快步入內,稟報道:“啟稟大帥,南方三十里,水師船隊正全速而來,其速極快,半個時辰便會抵達此地。” “來得好!” 鄭仁泰大喝一聲,長身而起,俯視仍坐在凳上的獨孤彥雲,豪氣沖霄道:“賢弟且在此給為兄壓陣,待為兄擊潰這群囂張跋扈、猖獗忤逆的小兒,再與你暢飲一番!” 然後抓起門口的橫刀,大步走出賬外:“擂鼓,聚將,與本帥殺退來敵!” “喏!” 鼕鼕冬! 一聲聲戰鼓由慢至快,最終匯聚一片猶如狂風驟雨一般,化成密雷滾滾震顫心頭,激發豪氣、令人血脈賁張! 萬餘精兵在鼓號旗語指揮之下各自列陣,蝟集於運河兩側,身後黃河濁浪滔滔,河風鼓盪,殺氣騰騰,斥候不斷將訊息傳回,隨著鼓聲越來越密集,所有的目光都緊緊盯著運河之上。 河水與天色交匯的盡頭,一片潔白的船帆陡然躍出,映入眼中。 …… 兩軍交戰,最先開始的便是斥候之間的交鋒,雙方各處斥候刺探對方之虛實佈置,同時又要防止己方的機密給對方探知,於是在大軍之間的區域內,斥候的搏殺鮮為人知,卻更加殘酷。 劉仁軌目光如電,看著運河兩岸樹林之中時不時顯出身影的斥候與對方搏殺,面色如鐵,不動分毫。 副將來到跟前,回稟道:“斥候傳回訊息,鄭仁泰坐鎮板渚,緊扼水閘,麾下一萬精兵分列運河兩岸,陣列儼然、枕戈待旦,只等著咱們一頭撞上去,將軍,是否要下令減緩航速,避其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