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乾有自知之明。 世人之所以認為他不是個合格的君主接班人,主要的原因就在於他政治天賦匱乏、性情優柔寡斷,完全沒有太宗皇帝胸懷四海的氣魄、指點江山的睿智、以及殺伐果斷的狠厲,李承乾不予爭辯,也辯駁不了。 甚至有些時候他也不得不承認雉奴做皇帝會比他更好,最起碼若是易地而處,當自己的儲位被廢黜之時意欲拼死一搏,大機率不會有誰跟著他一同造反…… 但李承乾不認為這有什麼不好。 太宗皇帝雖然並非開國之君,但這大唐天下卻是他打下來大半,自然要有那種氣吞山河的霸氣,否則何以懾服群雄、君臨天下?而自己乃是即位之君,最大的責任在於守成而非開拓,將太宗皇帝打下來的江山仔仔細細經營好,夯實大唐帝國的根基,這才是重中之重。若一味的追求開疆拓土、滅國無數,反倒容易動搖帝國基業,一旦損及根元,縱然一時無虞,卻也有可能埋下禍患。 只要能夠守得住一個“仁”字,自己就是一位合格的皇帝。 若是能夠在穩定局勢之後順手開創一番千古未有之革新,那就是妥妥的一代明君,足以垂名青史、流芳百世…… 所以他認為自己沒有殺掉雉奴的必要,他也狠不下心去殺。 想想當年文德皇后殯天之前曾拉著自己的手反覆叮囑自己一定要友愛兄弟、團結手足,想想雉奴跪在文德皇后榻前哀哀哭泣、涕泗橫流,他就一陣心軟…… 罷了,軟弱就軟弱吧,兄弟一場,饒他不死,求得一個心安。 …… 故而李承乾對大臣們的諫言不置可否,轉而問道:“對蕭瑀、崔信、褚遂良等人,應予以何等懲罰?” 有官員憤然道:“此等奸賊禍國殃民,百死難恕其罪,陛下當頒佈聖旨詳訴其過,而後在承天門外梟首示眾,以儆效尤!同時對其宗族之內有罪之人予以追責,嚴懲不貸!” 李承乾默然不語,就連傻子都知道蕭瑀、崔信的身份非同尋常,不能輕易論處,否則江南、山東兩地立即生變,後果不堪設想。能夠坐在朝堂之上的都是當世人傑,豈能看不到這一點?之所以叫囂“嚴懲”蕭瑀、崔信,不過是故意為之罷了,就是要以此來隱晦的提醒這兩人不能刑罰過重。 簡而言之,有脅迫朝廷之嫌疑…… 劉洎心中整理一下語言,正欲替蕭瑀、崔信求情,未等開口,便聽聞有人說道:“陛下,萬萬不可!蕭瑀雖然鑄下大錯、罪在不赦,然其畢竟是大唐功勳,不僅於開國之時輔佐高祖皇帝,更被太宗皇帝視為肱骨,如今陛下即位之初便斬殺此人,未免被世人誤認為心性刻薄、冷漠寡恩,微臣之見,可褫奪其爵位、罷免其職務,勒令歸鄉榮養、高老致仕,則世人定然稱頌陛下仁厚。” 劉洎被人搶了話,差點憋得岔氣,循聲望去,說話之人正是許敬宗…… 心底不禁疑惑,自己想要給蕭瑀、崔信求情,目的是為了拉攏江南、山東兩地之門閥,以此給自己增加勢力對抗愈發壯大的軍方。 畢竟經此一戰,天下各地之門閥受損嚴重,即便是蕭瑀也不足以與自己分庭抗禮,只需將這兩大門閥派系拉攏過來,自己就能穩坐文官領袖之位置,對內可以鎮壓各部派系穩定根基,對外可以抗衡軍方,一舉兩得。 但許敬宗被陛下一紙詔書簡拔為禮部尚書,便以“孤臣”自居,急陛下之所急、想陛下之所想,至於官聲、威望全然不顧,一味的讒言媚上、猶如鷹犬,這個時候又為何力保蕭瑀? 下意識便覺得有些不對勁,劉洎壓制住心底想法,沒有開口,靜觀其變。 果不其然,許敬宗此言過後,最應該表態的軍方集體沉默,李積、李靖、房俊一聲不吭,就連李道宗都置身事外…… 這到底是何情況? 劉洎疑惑不解,心中愈發忐忑,很明顯有些事是他這個中書令並不知道的,而此事要繞過他這個中書令,唯恐他從中作梗,必然是天大之事…… 李承乾開口問:“蕭瑀、褚遂良、崔信何在?” 李積答道:“正在承天門內等候陛下召見。” 李承乾想了想,嘆氣道:“好歹君臣一場,汝等雖然有負於朕、有負於帝國,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