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尺。這樣,誤差小了許多。木尺也漸漸地退出了它的舞臺。女工作員找來的是圓盤子皮尺。
可是,使用皮尺必須認識字。這是黃長工這位“睜眼瞎子”無可奈何的。
還有,使用皮尺丈量就沒有人為因素影響了嗎?與使用木尺丈量一樣,也是因人而異的。
聽到黃長工的問話,女工作員揚揚手裡的圓盤子,回答說:“黃社長,找不到木尺,只借到皮尺。皮尺比較準確。”
黃長工把手一揮,悶頭走向站滿人群的田埂上。
“黃社長,怎麼量啊?”女工作員拿著圓盤子的皮尺,不知所措。
因為用皮尺丈量是需要二個人配合的:一個拉住尺頭對準被量物的始點,另一個持可以旋轉的圓盤子到被量物的終點,然後讀出皮尺上的讀數。如果讓黃長工拿圓盤子,他又不識字,讀不出結果,他會懷疑你是成心捉弄他,不發脾氣那才叫怪!但是,如果讓他拉尺頭,他看不到讀數,他會不會懷疑你做手腳?真難!
田埂上及周圍圍滿了看究竟的農民,嘰嘰喳喳地議論著。
“怎麼量還用得著吾教你嚒?該怎麼量就怎麼量!”黃長工朝女工作員喝了一聲,繼續往田埂上走。
“我是問,黃社長,你是拿皮尺的這一頭還是拿盤子這一頭。”女工作員陪著小心。
黃長工回過頭來,甕聲甕氣:“就這點子事用得著二個人嗎?一個燒香一個拜,浪費!死板!”
“黃社長,您現在是大人不做小事,不懂了吧?皮尺是一個人量不起來的,必須要一人拉一頭。”田埂上一位年紀輕一點的社員有點嘲笑的口吻。
正說著,人群裡鑽出來一位年紀稍大一些的農民,走到黃長工身旁,貼過去,“長工,手臂可得往裡面彎吶!”一邊說,一邊把一包香菸塞進黃長工中式棉襖的斜口袋。不知是因為緊張沒撐開袋口還是心疼手發抖,香菸掉到了地上。
“三伯,你——,你這是做啥,客氣什麼嚒!”黃長工說是這麼說,人站在原地卻沒動彈,見掉在地上的是一包香菸,牌子是“大重九”,臉上露出了微笑。
被喊作是三伯的農民馬上撿起香菸,重新塞進黃長工的口袋,這次塞進去了。他偏過頭貼近黃長工的耳朵根:“長工,量緊些。”
黃長工不解,小聲問:“怎麼緊?”
三伯用右手的二根指頭在左手的手掌上繞了二圈,“沒人知曉。”
那意思是把皮尺的尺頭在手上繞掉一段,誰也看不到。這樣量,皮尺另一端讀到的讀數就超出實際距離,結果無形之中變大了。
黃長工明白了三伯的意思。三伯肯定也是聽信了謠言,想虛增入社的土地面積,從而向政府多賣錢。“三伯,沒用、沒用的!”
“怎麼,這個忙你不肯幫?你忘了你年輕時候吾是怎麼幫你的?現在你出息了,當了社長,想靠你的牌頭靠不住了?這不是忘本嗎!”三伯很生氣,但臉上還堆著笑容。
“不是不是,三伯,你弄錯了!”黃長工覺著很冤枉,連忙分辨。“多量了沒有用的,別費那個心了!”
“怎麼沒有用?白花花的光洋‘袁大頭’沒有用?自從黃老財主手裡分到三畝半田,你知道吾往田裡挑了多少擔豬糞、多少擔羊灰嗎?你知道吾花了多少心血?不說拉天的大話,吾是把它當兒子養的啊!現在倒好,田被吾種熟了,眼望著有好收成了,政府要收購買回去了,吾還不趁這個機會多賣幾文?甜的鹹的吾不會買了吃?沒必要白送給政府吧?好在是你大侄子在當手,他**政府還不是握在你手裡?又不要你掏腰包麼!”三伯說得吐沫飛濺。
“三伯,你是從哪裡聽來的謠言?是誰說政府收購土地的?”黃長工想制止三伯講吓去,可三伯滔滔不絕,又不便發脾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