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九頓然止步,低吼了一句:“對了,我倒是忘記了一樣東西。”
她笑著對他說等她,可是當她抱著大布包回來的時候依舊傻傻地站在長廊的盡頭。夜風掀起他如墨青絲,白衣飛揚,一瞬驚了她的心神……
“你……。站在這裡不冷嗎?”她慌張地問道。
那人搖頭,伸手去接顧九手中的布包,冰涼的手觸碰到顧九的,一瞬悸動。
女子心中微酸,還真是一個對事情認真到較真的男子呢……為什麼,要把她的每句話都記得這麼牢?
“快進屋吧。”顧九垂首道,快步進了屋,她知道她若不先動,他會依舊杵在那裡。
屋內,等寡月暖了身子坐在書案前忙活的時候,顧九才將布包開啟,拿出其中一個抱枕來。
她緩緩地繞到寡月的身後,將那抱枕在男子面前晃了下。
寡月一怔,定睛望向她手中之物。
靛青色的布匹上繡著一個一身白衣的小人兒,那人右手拿著書冊,一臉認真。這個……怎麼越看越像一個人?
顧九見他凝得出神,忙搶著道:
“這才是這個世上的第一個抱枕。小寡月……”
“小寡月”三字出奇的讓他身子一震,他臉色微醺,也不知是不是那日馬車上的後遺症。
“好看嗎?”顧九眨巴著大眼問道。
少年點頭。
顧九當下欣喜,又從布包中拿出一個。
那抱枕上所繡的和前一個的眉目略同,只是臉上神情不同,這個明顯舒緩一些,還帶著淡淡的調皮的溫柔,兩個Q版都看著都很乖……
只是這個,兩眉之間的硃砂痣,如此鮮豔。
他的心似乎被蟄了一下,將兩個抱枕拿起,凝了良久,眉目裡滿是複雜的情愫。
末了,他才朝顧九溫柔一笑道:“九兒的呢?”
“嗯?”
“九兒你的呢?”他再問,沒有絲毫的厭煩之色。
顧九恍然大悟,從布袋子中拿出最後一個,素白的衣衫上繡著淺淺碧色花朵,碧色的腰封和淺碧色裙裾,他一眼就能認出這是他第一次給她買的衣裳,只是人物的表情終究是把他逗樂了……。
少女一個勁的數著箱子中的銀元寶,還有幾滴汗水應景的飄落。
“放在一起吧……”他輕嘆了一聲將三個枕頭放在一張空置的梨木椅上,這是那日他們對弈時,靳南衣坐的位置。
他倆凝著那椅子上的三個布偶良久,久不做聲,彷彿他們三都在,那個男子還在……
末了,寡月才開口道:“九兒你做得很好,可是你知道我不希望你這麼辛苦。”
她當然懂,可是她更不想他辛苦啊……他可知,他不開心,她更不會開心,她知他胸懷天下,她知他心中執念一日不除便是入了魔道也不會罷休,她正因為知道,所以才去嘗試,什麼時候起,她的可為與不可為裡都包含著一個陰寡月……
“你呢?”她伸手想撫平他眉間的惆悵,又瞥見他眼底的深痕,手垂了下來,“你又何嘗不是一樣辛苦?”
“我與你不同。”他幾乎是脫口而出,“我是男子,累點辛苦點無……”
他突然有些說不下去,瞥見顧九清澈的眉眼中的複雜神情,還有一絲受傷……
他心中驚駭一瞬,想伸手去樓她卻是止住了。
“按理受禮教影響更甚的當是他啊,怎麼……”是你……顧九頓住了,當自己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話已經說出口了,說出口便是覆水難收……
少年身子一震,就那般僵在那處。清澈如古潭的鳳眸之中黯淡再黯淡下去,就像心中的溫暖一點一點的消散,卻又無可奈何至極,怨誰,都怨不起、怨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