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深夜,寡月不知怎麼,隨著人群出城,冥冥之中就來到這裡……
那個他生活了十幾年的地方,那個他與她初見的地方……
素袍輕動,他翻過高牆,從荒蕪的院子裡走近正堂,木門吱呀,大堂裡積了一層細細的塵土,那棺材依舊孤零零的躺在那裡,
紅燭燃起,恍若昨日的事情;那日在這裡,他握著她的手,不過是一時的相觸,終究是亂了流年……
而那時的他,也不過是在唯唯諾諾間,向眾人營造一種假象罷了。
世間,本沒有一見鍾情的事。
那時候的他,握著她的手,便是極力的凜起雙耳,聽著眾人的議論聲聲,從一開始,他都不曾在意紅綢那端牽著的新娘……
所以,前幾日,上蒼才會給他開一個這麼大的玩笑,便是因他一開始的不在意給出一個最大的懲罰。
那時候,他的喜歡,他的挽留,不過是留下一個能照顧他的人罷了。
他就是這般自私又記仇啊……
往昔十六載孤苦,他從沒有真正的向人敞開過心扉,從不曾……
他活的好累,好累,真的累了……
步步算計,隱藏內心的日子真的累了。
他邁著僵硬的步伐,走進他住過多年的房間,床榻上的被子被整整齊齊的疊著收到了櫃子裡頭,他書案上的書也被整齊的收好。
她便是那麼一個細心的人,他伸手開啟櫃子,棉被上躺著的,還有一件衣袍。
他顫抖的伸手拿起,散開來,是一件衣袍,還留著針,並沒有縫完,這件袍子,如今的他,定是穿不得了的,這是他下獄的那幾日她給他做的。
他捧著那衣袍,身子顫抖著,淚終究是沒有落下。
他開始想著真正為她考慮的時候,該是從什麼時候起,或許就是入獄後……或許再早一點……
他不知道,這世間屬於他的溫暖太少,她出現的太過突然,他都沒有做好迎接的準備,她是大海,而他連江河都算不上,他是山澗小溪,狹隘,卻極力的想去顛覆整個世界……
為什麼,要對他這麼好?
不離不棄,最終卻因他丟了性命……
為什麼,不更愛自己一些……
來世,換我來追逐你;來世,我來尋你;不要再為一個人傻傻的付出所有……來世,換我付出……
他抱著袍子,坐在櫃子旁,許久之後,天空中又響起了無數的禮花,絢爛無比。
這無疑是讓他想起那時婚嫁,緋衣似血。
至此,煙火,皓月,伊人,已成為遙不可及的夢……
夏季,西北的天黑的更遲一些,七月初七,長安是深夜的時候,顧九這裡入夜沒多時。
聽人說,再往北走上數月,或許能看到極光,夏季的極北之地,常日都是白晝,沒有黑夜。
顧九坐在院子裡,手中不知在編著什麼,阿娣嫂的一兒一女坐在一旁的石凳子上,看著顧九。
北地的星空很亮,在院子裡還生著火,顧九藉著火光編織著。
那三歲大的孩子終於忍不住問出來:“姨姨,這是什麼。”
“籃子。”顧九淡淡地解釋道,唇邊帶著一絲笑意。
顯然女孩對顧九的簡短解釋並沒有多在意,她沒有見過用堅韌的草莖編織出來的東西,只是眨巴著大眼看著,一旁四五歲的哥哥在自顧自的玩著,似乎是一個阿林哥從城鎮裡帶回來的可以伸縮的假匕首。
阿娣嫂夫婦還沒回來,外出一個多月總是有很多事情要處理的,兩個孩子便扔在顧九這裡。
顧九不愛說話,白日裡將將進村的時候還有很多人來搭理,可是見她不說話,問什麼只是“嗯”便沒有自討沒趣的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