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我是他兒子。”
段篇誠的臉上慢慢浮起一個嘲諷的笑,“既然你想見,那就進來見一面吧。”
段權欣喜地迅速走進病房,莊揚想也不想,也跟了上去,幸好段篇誠並未攔他,莊揚便理直氣壯地跟進病房。
豪華氣派的病房裡只有一張佈滿電子儀器的病床,病床上,一個膚色暗沉體格乾瘦的老人氣息奄奄地躺著,如今的他看上去和段權一點也不像,但不知怎的,莊揚卻在看到他的第一眼,恍惚覺得,這似乎就是段權的親生父親。
時隔多年,這是段權第一次見到自己的父親,他狼狽異常地站在病床邊,手足無措。
段篇誠遣走房間裡的其餘外人,只自己倚靠在門邊,雙手環胸冷冷地看著,“怎麼,不是說有話要說嗎?”
段權受他一激,俯身靠近那老人,莊揚近在咫尺,他看得見段權的嘴唇動了動,但他最終沒喊出聲,而是生澀地伸出手,輕輕推了推床上老人的肩膀。
病房門口的段篇誠嗤笑出聲。
段權卻渾然不覺,依然輕輕推著那個老人的肩。
床上老人悠悠轉醒,但眼底混沌眼神迷惘,確實是將死之症。
段權張了張嘴,半晌後哽著聲輕輕問道:“你還記得我嗎?”
老人的眼珠子慢悠悠轉向段權的臉,片刻後,一滴眼淚從他眼角溢位,慢慢滑落在潔白的枕頭上。
段權受到這滴眼淚的影響,自己的眼也紅了,“這些年,你託人交到我家的現金,我和外婆一分都沒有花,我總想著等哪一天我再見到你,我一定要把它們還給你,親手還給你。”
床上老人夾著生命體徵儀的手指頭微微彈動了兩下,莊揚和段權都瞧見了,但段權並沒有去握那隻手,反而將手背到了身後,像個小孩一樣,明晃晃的拒絕。
床上老人的眼裡有著片刻明顯的失落,但他很快便笑了,他的嘴已經不聽使喚了,只有那雙眼在努力地笑出笑意。
“我本來想問你,為什麼要把我生下來,”段權緊盯著老人,片刻後驀地笑了,“但是我現在不想問了,因為我知道,你這輩子都給不出我想要的答案,我來看你,因為我是你的兒子,即使我多不想承認,我依舊是你兒子,是你讓我明白了生命的含義,也是你最初讓我明白什麼是死亡,總有一天,我會有自己的孩子,我會教給他一切他該懂得的道理,但我不會離開他,更不會欺騙他,我會從這一段失敗的父子關係裡建立我認為正確的父子關係,等到那個時候,我就真的與你無關了。”
彌留之際的老人緩緩閉上眼,兩行熱淚從他眼下滑落,他再沒睜開眼。
段權沉默片刻後,下定決心轉身離開,身後床頭的生命體徵儀發出報警聲,莊揚看向段權,段權原地停頓了一下,依舊沒有回頭。
段權路過段篇誠的時候,輕聲說了聲,“他要死了。”
“死就死吧,誰沒個死。”段篇誠冷笑。
段權垂下頭,“你的幸福人生,確實是被我毀了,對不起。”
段篇誠冷笑,“就憑你?”
段權沒再多說,他離開病房,背脊彎得像個久病的老頭,他慢慢走出走廊,一直等在護士站的向羽一看到他,立即上前關心問道:“段權?”
段權拉住向羽的手,憋了許久的一張臉漸漸扭曲崩潰。
向羽心中大慟,一把摟住段權,將他壓在自己肩膀上,由著他緊抓自己的衣服,哭得顫抖。
走廊裡,莊揚也走了出來,他一直朝前的腳步在看到護士站前緊擁在一起的向羽和段權時,驟然停了下來。
向羽也看到了莊揚,她的眼因為染上淚意,像落了漫天的星光,亮得驚人,她就用這樣懾人的一對眼靜靜凝望不遠處的莊揚,不言不說,卻勝過千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