蘿菔道人眯起眼睛,緩緩鬆開手指,臉色陰晴不定,似乎遇到了什麼難題。夏芊關心則亂,忍不住出言問道:“道長,他……怎麼樣了?”
蘿菔道人沉吟良久,搖了搖頭,道:“老道無能,這等傷勢,只有神仙才救得回來。”
夏芊心中一涼,慌亂之下語無倫次,道:“上天有好生之德,道長宅心仁厚,千萬救他一救……深井雲霧……有深井雲霧茶就行……”
蘿菔道人“咦”了一聲,大為意外,道:“山中野茶,可治他傷勢?”
夏芊道:“是,上一回吃了就有所好轉……人參首烏藥力不足,吃再多也無濟於事……”
蘿菔道人微微頷首,那深井雲霧乃是他親手所制的野茶,其中蘊含一絲靈氣,凡人久服,大半隨氣血散失,留在體內微乎其微,有耳聰目明,延年益壽之效,若夏芊沒有弄錯,果真因此茶有所好轉,那就是說……他忍不住看了魏十七一眼,猜測此子為道術所傷,急需補益靈氣靈力,丹藥仙草可遇不可求,故此纏綿病榻,形容日益枯槁。
他心中有了主意,口氣卻淡淡的,只勸夏芊稍安勿躁,待他細細思忖,擬個良方出來。這顯然是推托之詞,任誰都聽得出,魏十七輕輕拍了拍夏芊的手,示意她莫要失態,夏芊滿腹委屈,幾乎要炸開來,胸口起伏,好不容易才平靜下來。
趙滎冷眼旁觀,越琢磨越覺得意味深長。
之前范陽節度使趙鞠舊傷復發,性命危在旦夕,長子趙鴻途力薦蘿菔道人為其醫治,趙鞠奄奄一息,死馬當活馬醫,結果三劑濃湯,生生從鬼門關搶了回來,趙鴻途孝心可嘉,因此大得節度使歡心。節度使大人要吃蘿菔道人開的藥,手下心腹自然會把他出身來歷翻個底朝天,趙滎聽說他原本是銅陵深井山中的散修,略通一些道法,為兵禍侵襲,不堪其擾,這才渡海北上,到河北三鎮尋求機緣。一路行醫,一路遊歷,偶然結識了趙鴻途,受其看重,聘為府中醫官,因緣際會,救了趙鞠一命。如今看來,那蘿菔道人與夏荇夏芊兄妹當是舊相識,牽扯的干係匪淺,所謂“兵禍”,即是邗軍清剿天龍幫,城門失火殃及池魚。
良醫雖不能當堂救治,趙滎還備了一份厚禮,裝在紫檀木盒中,贈予羊護治病。夏芊代羊護謝過主人,也不開啟檢視,隨手交由半夏收起。蘿菔道人鼻翼張翕,嗅到野山參的氣息,心中不覺一動,趙滎籠絡羊護,出手著實大方,這支野山參怕有上百年的藥力,有錢也沒處買去。
當著眾人的面,趙滎把話挑明,問起蘿菔道人是如何與夏荇夏芊兄妹相識的,箇中緣由也沒什麼不能見人,夏荇將天龍幫老幫主與蘿菔道人的交情略說了幾句,趁機問起其父的下落,神情焦慮,不似作偽。
蘿菔道人唏噓不已,原來夏去疾往深井山中靜養,就在他清修的葫蘆洞中落腳,沒過多少時日,邗軍鐵騎殺入銅陵,將天龍幫總舵連根拔起,又派遣人手入山搜尋老幫主的下落。深井山草木遮蔽,地形複雜,蘿菔道人本打算攜夏去疾從後山遁避,沒想到此番進山拿人的,竟有兩名仙城修道人,道法神通遠在他之上,他只能獨善其身,棄深井山而去,輾轉來到河北三鎮避難,夏去疾最後的下落,他也不是十分清楚。
夏荇臉色沉鬱,蘿菔道人如此坦蕩,他也不能多指責對方什麼,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況且蘿菔道人與夏去疾只是方外之交,只是他身為人子,不能侍奉老父,終究心存虧欠。仙城縹緲,高高在上,他忍不住問起那兩名修道人的來歷,蘿菔道人只得報以苦笑,他只是沒門沒派的散修,如何認得仙城中人,蒙他們高抬貴手,已經是撞大運了。
他毫不掩飾自己的無能為力,讓夏荇無話可說。趙滎他心中清楚,散修雖通些許道術,遠不能與仙城修道人相提並論,財侶法地,彼輩一個字也佔不到,蘿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