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赤身大漢,一個妖嬈‘女’子,一個長髯老者,踞坐在山坳中,分食著死人屍身,一個狼吞虎嚥,一個細嚼慢嚥,一個挑挑揀揀,看得孟中流心底拔涼拔涼的。那屍身,長大魁梧,肌‘肉’虯結,分明就是鉤鐮宗的申長河。
長髯老者望見他御劍飛在空中,咧嘴一笑,朝他招招手,示意他走近來仔細端詳,有胃口的話摻一腳也無妨。
敵眾我寡,無奈只得退走,暫避其鋒芒,不過那長髯老者揮手之間,孟中流注意到他左手手背上有一道灰‘色’的印痕,微微鼓起,像一彎新月。
說到這裡,眾人不約而同將目光投向魏十七,從他平靜的臉龐滑落,落在左手手背上。那一道印痕,他也有,那是人妖‘混’血的記號,“騾”的證明
。忌憚的氣氛悄無聲息地蔓延,若那三頭“騾”都堪比魏十七,這一趟馳援可不是什麼好差事,保不定連‘性’命都會‘交’待在這裡。
他們一個個不知底細,史平復卻是心下雪亮。
離開流石峰之前,樸天衛親身來到赤水崖,跟他細談片刻,透了些底。
當年阮靜阮長老奉掌‘門’之命,在蠻骨森林逗留多時,若干年後,她再次來到這裡,從密林中帶走了姜永壽和潘雲,引入御劍宗‘門’下。赤身大漢,妖嬈‘女’子,長髯老者,他們沒能熬過第一次血脈覺醒,身軀早被天妖的殘魂奪舍,在阮靜返回前,高飛遠遁,避走異地。
如今,他們又回來了,嗜血,狡詐,殘暴,十有八/九熬過了第二次血脈覺醒,受本能驅使,回到蠻骨森林,謹慎而猶豫地靠近崑崙。
在流石峰,鎮妖塔,煉妖池下,鎮壓著死在通天陣下的天妖,只有吞噬了父母,第三次覺醒,才能真正繼承血脈,成為天下的大妖。
他們正為此而來。
孟中流有一句話沒說錯,這些人妖‘混’血經歷了覺醒奪舍,血脈魂魄同出一源,是極其難得的大補之物,若以秘術凝鍊為丹,稱為“大成丹”,於突破瓶頸頗有增益之效,這並非空‘穴’來風,《太一築基經》中言之鑿鑿,有據可查。
史平復困於劍氣關多年,遲遲未能修成劍絲,眼看著壽元將近,忽然遇到此等機緣,那肯放過,他的心思,只比孟中流更加迫切。
不過這種涉及修煉的隱秘,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多了,不夠分,人心浮動,徒增變數。
史平復一錘定音,道:“妖獸不足為慮,倒是那三頭覺醒的妖物,有些棘手……嗯,明日且在村中準備一下,土人有一些東西可以‘交’易,獸骨草‘藥’之類,他們不用銀兩,以物易物,一些鹽,一小包茶葉,布鐵針線都可,運氣好的話,也許能換到所需之物……後天一早,出發剿滅妖物!”
孟中流補充道:“東首靠近木牆有幾座小屋棚,土人知道我等不慣數人擠在一處,特地另建的,諸位師侄請自便,隨意歇息,出行的話,最好不要深入蠻骨森林。”言畢,他引了史平復、王晉、浦尾生另行安頓,留下一干二代弟子“自便”。
眾人在祭壇前多坐了片刻,三三兩兩起身,朝村落東首行去。
魏十七趁著月‘色’,沿木牆走了一圈,側耳傾聽密林中傳來的動靜,草葉間的蟲鳴,風穿過樹枝的嗚咽,妖獸的低吼,它們似乎受到某種脅迫,‘騷’動不安。他低頭沉思片刻,挑了木牆下的一座屋棚,推開狹小的‘門’戶,凝神望去,裡面是一間地‘穴’,長寬約六尺,空‘蕩’‘蕩’什麼都沒有,角落裡堆了一些茅草,權作鋪蓋。
土壁嵌滿了大大小小的石塊,簡陋粗鄙,不過還算乾淨,沒什麼異味。魏十七低頭鑽進去,取出夜明符,注入少許元氣,隨手一拋懸在頭頂。他盤膝坐下,閉目凝思,靜靜等到中夜,只聞風聲嗚咽,如泣如訴。
萬籟俱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