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連恆說完便飛身下了馬,宗錦腦子發懵,只感覺手腕處陡然一鬆,身上的麻繩已經斷開。
小倌狼狽極了,已然顧不上動作好不好看,就那麼從馬背上滑了下來。腳剛沾到地面時還有些發軟,宗錦抓著馬鬃毛定了定神,讓身上的難受緩和了片刻,將目光隨意地遞往遠處。
‐‐商州,他尉遲家的地界。
遠處能看見方才他們途徑的城門,尉遲家的三叢火旗東倒西歪地飄著,守城兵士也懶懶散散坐在附近,壓根就不盤查來往進出的人。
他在的時候,並不是這樣。
尉遲嵐雖然御下無方,但對久隆、對商州愛護有加,治理得很用心。
熟悉的景緻映進他的眼裡,一瞬間竟讓他有些錯亂。宗錦站在原地看了許久,說不上心中是憤恨更多些,還是無奈更多些;等他收神回過頭時,赫連那群人已經在茶肆的遮陽棚下入座,赫連恆正端著茶碗垂眸喝茶。
擊敗赫連恆根本不是最緊要的,最緊要的是如何回到他的家裡,告訴那些忠心於他的家臣,尉遲嵐還活著,洛辰歡是內鬼。
他真是難受得厲害,此刻只想坐下來喝杯茶緩緩一路折騰過來的疲倦;於是宗錦竟沒多話,走到了赫連恆的身旁。
那處原是江意坐著,一瞥見宗錦的身影,他便遲疑著起身,讓出了位置。
宗錦竟也沒覺得哪裡不對,徑直坐下,撩起左腿跨在長板凳上。
其餘人等與赫連恆主僕有別,都坐在其他桌;江意的舉動就好似是坐實了這一路上大家的偷偷議論般。
賤籍又如何,只要伺候得好,一樣能翻身。
有人在背後嘲諷地笑,也有人悄聲議論了幾句。
只是宗錦什麼都沒察覺,他伏下身往赫連恆的茶碗處嗅了嗅,再揚聲道:&ldo;你這兒沒有藤藤茶嗎?&rdo;
攤主離得老遠,像是在怕。可聽見宗錦的話,他頓時來了神:&ldo;喲,小哥久隆人?&rdo;
&ldo;是啊,&rdo;宗錦挑挑眉,一瞥赫連恆面無表情的臉,又想起因他而碎的玉佩,&ldo;要兩碗。&rdo;
&ldo;好嘞。&rdo;
宗錦摸了摸胸口‐‐碎了的玉佩他撿回來了不少,全不全不知道,總之能撿到的他都撿了,如今抱在隨身的絹帕裡,藏在胸口。
好在沒被顛出來。
他對這些金銀玉器毫無興趣,只是從前尉遲家的主母,也就是他的母親摔壞過玉釵,父親尋了人修好。既然玉釵能修,那玉佩肯定也能修。
很快兩碗紅褐色的茶便端到了桌上。
赫連恆掃過一眼,並未多說什麼;可宗錦卻忽地將新上的茶碗挪了過去,直接將他剛喝過的拿碗給擠開:&ldo;喝這個。&rdo;
&ldo;我不愛喝茶。&rdo;赫連恆隨意道。
&ldo;讓你喝你就喝,&rdo;宗錦皺起眉,不太高興的樣子,&ldo;來久隆當然要喝藤藤茶,其他地方喝不到的……你信我便是,我又不是你,難道會下毒害你?&rdo;
&ldo;我也不曾下毒害過你。&rdo;男人將目光投向他,&ldo;倒是你,處心積慮要殺我很多次。&rdo;
&ldo;老子……行,老子不否認。&rdo;宗錦說,&ldo;但這個你要喝,至少要嘗一口。&rdo;
他說完,自己率先端起茶碗,仰頭便往嘴裡灌,模樣豪氣得倒像在飲酒。半碗茶下肚,宗錦眯起眼舒爽地嘆出口氣:&ldo;就是這個味道,做得挺好的嘛。&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