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懷信:「……」
他不理解。
第55章 黑芝麻湯圓
下值時分,葉簡與同僚們並肩從刑部公廨走出,往宮門口走去,口中還在聊著刑部一些公事。
待出了宮門,官員們各自去尋自家僕役隨從。葉簡與下屬告別後,抬腳往老地方走。
槐樹下,僕從牽著兩匹馬,瞄見葉簡後立馬迎上來。
葉簡接過韁繩,淡淡問道:「相公可出來了?」
「早早就出了宮門,依舊是回的安樂坊,」僕從恭聲回稟,說到這兒頓了一下,壓低了聲音,「只是……只是瞧上去面色不大好,似是在隱隱發怒。」
「嗯,」葉簡神色不變,翻身上馬,「先去安樂坊。」
僕從連忙上馬跟在後頭,隨著葉簡一路從朱雀大街去往安樂坊的葉宅。
臨到了府門前,閽人早早聽見動靜,從閽室鑽出來相迎。
問清葉懷信所在後,葉簡負手往內院走。中途行至凋謝大半的桂花樹下時,他忽而停在那兒,怔怔看了一會兒枯葉與樹枝,隨後才悄無聲息地緩步走到正屋外。
葉簡半彎下腰,朝著半開的屋門行禮:「父親大人。」
半晌,從屋內傳來葉懷信冷硬的嗓音:「進來。」
聞言,葉簡穩步走入屋內,卻停在了六扇屏風之外,微微垂頭盯著屏風底部的圖案。
起初兩人誰也沒開口,一人挺直腰板站著,另一人瞧著牆面上的字畫。屋內寂靜無聲,似有兩股無形的暗流在互相較勁。
良久,葉懷信睨了一眼屏風處,語調沒有變化:「今日朝會,為何不出列?」
葉簡態度恭謹,態度堅決:「兒子亦認為捉錢應被承包制所取締。」
葉懷信冷哼一聲,斥道:「愚蠢!」
而葉簡抿唇,抬起頭來,沉聲道:「兒子見識淺薄,閱歷不及您,卻也曉得個中厲害。」
「於朝中上下大部分官員而言,承包之制所帶來的弊端,無非是需要每日他們花費少許銀錢,在公廨食堂買朝食、暮食來用。他們去食肆酒樓,至少花費數十兩銀子。而在公廨食堂買吃食,如若有國庫每年補貼,每位官員所耗銀錢幾乎不會超過一百文,根本就算不得什麼。」
「哪怕是國子監,也是一半免費供應吃食,另一半實行承包之制,涵蓋所有監生所需。」
「可對百姓而言呢?一兩銀子足以支撐貧戶全家一月的吃喝用度,大多數人家每月入帳不過六七百文。若是他們被捲入捉錢中來,如何每月拿得出兩千文?」
葉懷信冷聲道:「捉錢本就自願,借錢之時便該想清楚後果。」
話音未落,葉簡繃著臉反問:「當真是自願嗎?」
他目光銳利,一字一頓地重複了一遍。
「您認為,當真所有貧民都是自願的嗎?」
此問一出,葉懷信沒有立即答覆。
葉簡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半是嘲諷半是悲慼的笑來,嘆道:「您並非分辨不清捉錢之惡、承包之善。」
「您今日所顧慮的,究竟是民生,是士大夫文人與商賈之間壁壘分明的階級之差,還是捉錢令史身後盤根錯節、剪不斷的利益網?」
葉簡頓了一下,平靜地提起往事:「天正一十八年,您為了百姓,毅然決然舍了家中妻女及未出生的孩子,於回長安的途中轉道去了受災之地。緣何今時今日,眼裡就瞧不見天下百姓之疾苦?」
他的目光陡然銳利,語氣也變得尖銳。
「還是說,當年您的種種舉動,也非念著百姓,實則只是為了博得一條青雲路?」
這最後一問如同最銳利的劍,劈開了纏在陳年舊傷口之上的重重紗布,又狠狠沿著蜿蜒醜陋的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