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目送婦人走向23樓的C號。
這層樓只有ABC三個房間,呈品字形佈局。C號的大門還是最老式的推拉防盜門,只關了一半,裡頭的木門大開著。一個四十多歲的男人,歪著脖子坐在緊靠防盜門的小椅子上,鼻樑上架著只有盲人才會戴的墨鏡,嘴角還流了一縷口水。婦人的腳步離他還很遠,他就像直到了她的到來,很歡喜地發出“咿咿呀呀”的聲音。
“今天吃紅燒肉哦!”婦人晃了晃手裡的塑膠袋,笑嘻嘻地對男人說,“老闆是好人,多給一倍的肉也不加錢。”
經過她門前時,我刻意放慢了腳步,看到她攙扶著這個男人往裡屋走。當她察覺到有人在背後觀望時,她回頭看了我一眼,這回來拉上了防盜門,謝絕參觀。
如葵顏所說,B號是個掛著某某通訊牌子的小公司,租用這種破爛民居能比寫字樓便宜太多,公司大門緊閉,門上貼滿了水電氣費催繳單。
當最裡頭的A號,也是門庭最大的一間呈現在我們面前時,第一個吸引到我的,就是貼在大門口的一副對聯——
上聯:天長地久滴水穿石
下聯:海枯石爛飛蛾撲火
狠批:花月假期
字是平庸的,不似名家之手,倒像那些個練了幾天字便等不及要出來賣弄的練習品。
由古至今,搞婚介的地方我多少見過,不論哪裡的標語,都不會像眼前這副,分明只是尋常的詞語組合,不高明也不出彩,可就是無端端讓我覺得“重”,輕鬆的心情都被什麼壓住了似的。
一個婚介所,不論哪個細節,都該喜氣盈盈的不是嗎?
區區一副對聯,已讓我隱隱不適。
短暫的商議結果是,我跟敖熾還有甲乙先進去瞅瞅,葵顏跟九厥在外等訊息。原因一,葵顏是老面孔,進去也是被人再趕出來。原因二,如果永歡是這裡的客戶,再考慮到她跟九厥手上相連的暗影,九厥暫時不要露面。萬一裡頭髮生什麼意外,外頭也有個照應。
“記住,我們現在是同事,三個單身大齡青年,相約一起來找物件!”摁響門鈴之前,我再次提醒身邊的兩個男人。
“我不想進去。”甲乙打哈欠,“我勸你們也別進去了。”
“你怕了?”敖熾瞥了他一眼,又用力吸了吸鼻子,“沒有妖氣,沒有屍氣,只有人的味道。你幾時這麼慫了?”
“你沒得選擇。”我甚至都沒問個為什麼,手指已經摁響了那個特意做成心形的紅色門鈴。
三次“叮咚”聲後,硃紅色的鐵門朝裡開啟,門後,戴著黑邊眼鏡、穿著紅色套裙的小姑娘笑咪咪地看著我們:“三位是來做情感諮詢的嗎?”
我反問:“找物件包括在情感諮詢裡嗎?”
紅套裙笑得更甜了:“當然,這是我們的主要業務,請進。”
房間比我們想象中寬大,由民居改成辦公室一點也不顯侷促,大廳裡的牆壁包括天花板都刷成了溫馨的淡粉紅,九張白色的心形辦公桌整齊排開,每張桌子後都坐著一個紅套裙,都戴著黑邊眼鏡,乍一看跟一個模子倒出來的一樣。業務還挺繁忙,每張桌子前都有客人,一旁的等候區裡還坐著一個穿黑大衣的女人,三十來歲的樣子,緊緊抱著自己的手提包,對誰都充滿了警覺地樣子。
紅套裙把我們領到休息區坐下,然後每人發了一張表格,說:“請按需要,仔細填寫,寫完之後交給我就行。我叫十號。”
“你叫十號?”敖熾很想笑,看看她身後那些,“那你那些同事是不是叫一二三四五號啊?”
“是的。”十號保持著非常專業的微笑,“我們都以工作編號為稱呼。請仔細填表。填完後交給我,我就在那邊的前臺。”
我顧不上糾結紅套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