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筏貌似口無遮攔,其實心思縝密,他只揀荒誕不稽的傳聞著力渲染,極尋常的一件事,被他說得百折千回,聽來有趣,聽過也就聽過了,絲毫不涉及荒北城的內情。 魏十七察覺到他的心思,暗暗冷笑,任憑他說得口乾舌燥,不再開口,到後來全是他一個人的聲音,在呼嘯的風雪中飄搖。
暴風雪持續了數個時辰,入夜時分才停歇,四輪明月在天,雪光反射著月光,照得四下裡明晃晃有如白晝。角夫從酣睡中醒來,抖抖身上的薄雪,招呼魏十七上路。裴筏腆著臉跟上來,不即不離,袁大袁二緊隨其後,魏十七有些好奇,低聲問角夫,他們意欲何為。
角夫哼了一聲,道:“獵奴的規矩,但凡出力,見者有份,他們居心不良,想揀個便宜,分潤些靈芝。”
魏十七躍躍欲試,“要不要打發了他們?”
角夫看了他一眼,頗有些意動,不過轉念一想,眼下不是過去了,荒北城中派系林立,他背後沒有主子撐腰,萬一得罪了得罪不起的角色,再把自己摘出去可不容易。躊躇片刻,他苦笑道:“還是算了吧,最多分一兩株靈芝給他們,也不值什麼……”
角夫既然不願得罪人,魏十七也不多事,二人埋頭趕路,繞過一座白雪皚皚的山樑,角夫放緩腳步,鼻翼顫動,似乎嗅到了什麼異樣,越走越慢,神色亦隨之凝重起來。
魏十七察覺到危險的氣息,他眯起眼睛,注視著遠處的山崖,臃腫的積雪似乎在蠕動,數息後,隆隆聲響傳來,冰雪如海潮起伏,洶湧澎湃,沿著陡峭的山勢急衝而下,摧枯拉朽,千軍萬馬剎那間殺到眼前。
“雪崩了!”裴筏尖叫了一聲,聲音輕得像蚊子叫,被驚濤一般的巨響淹沒。袁大臉色大變,一把將他攔腰抱起,幾個起落躥到一棵大樹後,袁二隨即撲上前,張開雙臂,將裴筏連人帶樹一併抱住,五指如鉤,深深插入樹幹中,一直沒到小臂。
角夫發瘋一般刨出一個雪坑,蜷縮起身體往裡一躲,又探出頭來,朝魏十七叫著什麼,見他沒什麼反應,嘆息一聲,自顧自伏在坑中,不去管他。
雪崩的速度極快,前一刻還在視野的盡頭,下一刻便近在眼前,以雷霆萬鈞之勢,吞噬了天地萬物,魏十七像一滴水落入江海,瞬息消失無蹤。
雪崩來得快,去得也快,待塵埃落定,一頭碩大的食蟻獸從雪下鑽出,口吻尖長,尾部蜷曲,四肢利爪如鉤,謹慎地探視了片刻,著地一滾,仍化作角夫的模樣,站在齊腰深的雪中。
四下裡白茫茫一片,裴筏和袁大袁二不知所蹤,角夫冷笑數聲,轉過身,卻見不遠處鼓起一團雪,魏十七費力地跳將出來,頭臉沾滿了白雪,看上去甚是可笑
。
魏十七像落水狗一樣甩了甩頭髮,舉起衣袖擦擦臉,仰頭望向山崖之巔,嘀咕道:“這雪崩古怪得緊。”
角夫心中一動,道:“荒北之地,雪崩稀鬆尋常,不過能甩掉那三個討厭的傢伙,也是件好事。”
話音未落,身後響起一聲怒吼,兩頭銀毛兇猿護著裴筏鑽出積雪,角夫目瞪口呆,脊背涼颼颼的,那裴筏看來大有來頭,身邊的長隨竟然是兩頭金剛猿!
裴筏收起了笑容,臉上肌肉抽搐,似乎有些慌亂,金剛猿如臨大敵,將他護在身後,目不轉睛盯著遠處。
山崖之上忽然隆起數道雪線,蜿蜒疾衝而下,其中四條撲向裴筏,一條略一停頓,從雪下探出身來,蛇不蛇,鰻不鰻,粗如人腰,沒有眼鼻耳頜,張開口器,露出尖刀也似的利齒,密密麻麻,一圈圈一層層蠕動不止,像綻放的花心,猛地咬向魏十七。
角夫嚇得魂飛魄散,大叫道:“七鰓鰻!北海海妖上岸了!”
魏十七不等七鰓鰻口器完全張開,搶上數步,狼牙棒揮出,重重砸在它頭上。這一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