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魔甫一現世,周吉便心有所感,洞天崩塌並非最糟糕的結局,下一刻,宇文始才是心腹大患,只是他勢單力孤,獨木難支,又如何敵得過化身萬千的天魔?人生不如意事,十常居八九,落敗的滋味很不好受,但願賭服輸,留待異日再捲土重來,新賬老賬一起算。
正尋思間,造化幼樹似乎察覺到天地大變在即,微微一顫,將覆蓋流石峰的勃勃生機逐寸逐分收攏,失了生機浸潤,三洞四谷彷彿褪色的畫卷,剎那間失去了活力,支撐了不過十餘息,便層層潰散,化作時之砂。周吉忽然福至心靈,某種渺茫的可能閃過腦海,左右無濟於事,不如死馬當活馬醫,他拿定主意,將五色神光鐮丟擲,化作五彩孔雀,跨坐其背,往來奔波,救起癱倒在地的諸人,毛手毛腳甩在二相殿前。
宋梅、姚黃、魏紫三人都是凡夫俗子,纖纖弱質,周吉將三人輕輕放下,像對待易碎的瓷器,至於那些皮糙肉厚的道門弟子,皮更糙肉更厚的妖僕妖婢,磕磕碰碰沒什麼大礙,隨手甩將下去,你枕著我的腿,我枕著你的胸,三三兩兩壘在一處。
五彩孔雀穿梭虛空,周吉手腳也算麻利,但流石峰崩潰實在太快,留給他的時間極其有限,來不及四處搜尋,只能就眼門前拖幾個丟回赤水崖,是生是死,是存是亡,接下來就看天命了。
生機愈收愈窄,亦愈來愈厚重,繼三洞四谷之後,觀日崖、熊羆崖、鹿鳴崖、石樑巖陸續坍塌,流石峰只剩赤水崖碩果僅存,時之砂瀰漫天地間,造化幼樹揮灑生機,堪堪籠罩方圓百里之地,有如荒漠中的綠洲,死海上的孤島,汪洋中的一條船。
周吉暗暗鬆了口氣,造化幼樹神通有限,不足以護住整個流石峰,但收攏生機,維繫赤水崖一隅,短時間內並無大礙,這一回,他卻是賭對了。
小白修為身後,最早甦醒過來,察覺自己顯露原形,盤坐一團,衣衫褪落一旁,狼狽不堪,心中頓時打了個咯噔,忙施展神通,再度化作人形,俏臉微紅,神情有些扭捏不安。
周吉立於造化幼樹旁,悠悠道:“天地重歸於混沌,再演開天闢地的舊事,如今卻多了這宗變數,後事如何,已經沒有人看得清了……不過,這終究是好事,對吧?”
小白眼神一片茫然,除了腳下的赤水崖,天地萬物毀於一旦,她不禁打了個寒顫,裹緊身上的衣衫,問道:“重演開天闢地,卻要多少時光?”
當年背熟的文章自然而然浮現於腦海,周吉看了她一眼,嘿嘿一笑,張口便道:“天地渾沌如雞子。盤古生在其中,萬八千歲,天地開闢。陽清為天,陰濁為地。盤古在其中,一日九變。神於天,聖於地。天日高一丈,地日厚一丈,盤古日長一丈,如此萬八千歲。天數極高,地數極深,盤古極長。”
小白眨眨眼,困惑道:“盤古是誰?”
“他是開天闢地的神人,大能,真仙一流的人物。”
萬八千歲,又萬八千歲,那就是三萬六千年,小白算得心頭髮毛,總覺得哪裡不對勁,忍不住又問道:“那開天闢地後,這位盤古神人到哪裡去了?”
周吉咳嗽一聲,清了清嗓子,續道:“盤古垂死化身,氣成風雲,聲為雷霆;左眼為日,右眼為月;四肢五體為四極五嶽;血液為江河;筋脈為地裡;肌肉為田土;發為星辰;面板為草木;齒骨為金石;精髓為珠玉;汗流為雨澤;身之諸蟲,因風所感,化為黎甿。”他不假思索,背得抑揚頓挫,到後來自己也笑了起來。
小白這才明白他在說笑,鬆了口氣,“當真要在這地方困上三萬六千年,那可難熬得緊。”
“你熬得過三萬六千年,這株造化幼樹可撐不了這許久,我估摸著,最多千載,生機消耗殆盡,赤水崖就保不住了。”
小白試探道:“那麼飛昇上界?”
“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