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預感到一切都是天註定,命運就此改變,激動之餘,他充滿了不切實際的期待。
海上的日子異常辛苦,沒有新鮮的蔬菜和水果,淡水限量供應,洗澡更是遙不可及的奢望。船員都是一些粗俗之徒,滿口髒話,隨地吐痰,身上散發濃重的汗臭味。他們喜歡聽申元邛講市井雜書,尤其是那些粗俗荒誕的笑話,他們興高采烈聽了又聽,笑了又笑,樂此不疲。
如果曾祖父地下有知,一定會從棺材裡跳出來,吹鬍子瞪眼睛,把這個不肖的灰孫子罵個狗血淋頭。其實申元邛肚子裡也有很多雅俗共賞的笑話,即使在士大夫的宴會上,也不失為很好的助興,但這些不受船員的歡迎,每每冷場。申元邛想,這不僅是不讀書不識字的緣故,他們需要一點刺激,這是對海上艱苦生活的一種發洩,粗俗荒誕的笑話恰好迎合了他們的需要。
又過了十來天,海船遇到了大風浪,就像一片葉子在波濤裡翻滾。船員們已經習以為常了,面不改色心不跳,在傾斜溼滑的甲板上走動,比平地還穩妥。申元邛卻實在受不住,噁心,全身冰涼,手腳發麻,進而劇烈嘔吐,連黃膽水都吐了出來,痛不欲生。張乘運幾次來探望他,寬慰說這是暈船,剛上船的人都這樣,熬過這一關就沒事了。
吐空了胃裡的東西,申元邛全身虛脫,額頭滾燙,整個人昏昏沉沉,病得實在不輕。在睡夢裡,他隱約聽見有人在耳邊吟詩:“落花島中花倒落……落花島中花倒落……”他一向懶於記誦那些晦澀的詩文,但這七個字朗朗上口,只聽了幾遍就銘記在心,彷彿從小念熟的童謠,經人一提點,就像水一樣流了出來。
到了傍晚時分,申元邛稍稍清醒一些,嘴裡不停唸叨這句詩,忖度著落花島是不是確有其地。恰好張乘運和賬房柳先生到船艙來探望,他們熟歷海境,見多識廣,申元邛順勢問起海中有沒有一個地方叫落花島。張乘運搜腸刮肚想了一陣,搖搖頭,開玩笑說:“如果有的話,應該是神仙居住的地方吧!”
柳先生是讀書人出身,頗有幾分文采,低頭琢磨片刻,隨口說道:“落花島中花倒落,不如用‘垂柳堤畔柳低垂’來對,上句雖然出得絕,勉強還可以對上。”申元邛愣了一下,這才恍然大悟,原來“島”、“倒”同音,“堤”、“低”同音,果然對得十分工整,如果不是柳先生一語道破,他還真聽不出其中的奧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