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得足夠長,見得足夠多,好奇心天長日久消磨去,所謂“已有的事,後必再有,已行的事,後必再行,日光之下並無新事”,毫無期待可言,然而這一次,藍容與感到久違的悸動,像一滴甘泉,滲入心田,她期望看到出人意表的一幕,期望魏十七能給她帶來一些意料之外的衝擊。
抱虛舟乘著星力漂盪,鑄銅殿終於追了上來,相距不過十餘丈,藍容與舉目望去,只見佟丁牛像一座鐵塔,穩穩立於銅殿之前,一雙銅鈴也似的大眼瞪著自己,面無表情,身後高高矮矮胖胖瘦瘦戳了十多個手下,其中一人尖嘴猴腮,賊眉鼠眼,赫然便是那借“血魔解體大法”逃出生天的猥瑣道人。藍容與頗感詫異,她素來過目不忘,略一審視,便察覺此人嘴角卻多了一顆黑痣,痣上有三根硬毛,並非之前所遇之人,形貌如此相仿,多半是孿生兄弟。
佟丁牛不開口,身後眾人噤若寒蟬,藍容與略略側過身,將螽斯子虎甲子蜉蝣子指給魏十七,三人立於左首,獨立特行,一人揹負長劍,一人乾瘦精壯,筋骨如鐵,一人體內隱隱透出寶光,劍修體修器修呼之欲出。
佟丁牛深深吸了口氣,胸腔中發出狂風呼嘯之聲,甕聲甕氣道:“可是瑤池藍仙子?”
藍容與略一頷首,應道:“佟殿主有禮。”
換作旁人,佟丁牛未必有這麼好脾氣,但藍容與系瑤池西華元君親自點化的女仙,來頭非同一般,他只得耐著性子問明緣由,“適才藍仙子可是斬了吾鑄銅殿玉井道人?”
藍容與冷笑道:“玉井?未曾聽聞。不過有一黃冠,膽大妄為,覬覦瑤池抱虛車,被藍某斬去肉身,神魂脫逃。”
佟丁牛招招手,身後那道人舉步上前,從袖中摸出一張符紙,焦黃乾脆,薄如蟬翼,紙上浮出一張猥瑣的臉孔,滿面怒色,咬牙切齒。佟丁牛道:“玉井,可是你覬覦瑤池抱虛車,觸怒了藍仙子?”
當著佟殿主的面,玉井道人並未文過飾非,老老實實道:“抱虛車突如其來,貧道心生貪念,故以吞霞蟾蜍相阻,及至藍仙子現身,二話不說,一劍斬破肉身,才落得如此下場。”
佟丁牛將符紙取在手中,雙手一搓,玉井道人慘叫一聲,神魂灰飛煙滅。他不動聲色,輕描淡寫道:“玉井行事糊塗,阻攔瑤池抱虛車,不知者不罪,望藍仙子恕罪。”
藍容與道:“好,此事一筆勾銷。”
佟丁牛又道:“玉井乃是吾鑄銅殿中之人,冒犯法駕,罪不至死,藍仙子毀他肉身,致使玉井魂飛魄散,便是與鑄銅殿為敵,今日之事,不得善罷甘休,藍仙子是留下瑤池抱虛車賠禮,還是與吾一戰?”
三十三天外六宮聯手,犯上作亂,瑤池按兵不動,兩不相幫,諸位宮主心照不宣,存了三分禮讓,但光明宮鑄銅殿主佟丁牛不同,他性情剛烈,寧折不彎,一旦打定主意,九頭牛都拽不回,玉井道人毀了肉身,分量不夠,不足以跟藍容與撕破臉,那就乾脆將他神魂碾滅,把事做絕,反過來向藍容與討個說法,不容她打馬虎眼推脫。
藍容與微微眯起眼睛,反問道:“光明宮對瑤池宮,欲做上一場?”
佟丁牛道:“藍仙子言重了,非關光明宮對瑤池宮,只是你我之爭。人爭一口氣,佛爭一炷香,玉井終不能白死,換作藍仙子,也不能灰溜溜空手而還吧!”
藍容與坦言道:“佟殿主有心,易地而處,藍某亦不會輕易放手。天庭四分五裂,秩序蕩然無存,做一場,分個高下,力強者勝,力弱者伏,不過單打獨鬥太過寡淡,藍某有一道友,恰逢其會,願與鑄銅殿上下戰上一場,佟殿主意下如何?”
佟丁牛目光落在魏十七身上,瞳孔忽張忽縮,皺眉道:“閣下又是何人?來自哪一宮哪一殿?”
魏十七足蹈虛空,湧身上前,呵呵笑道:“鑄銅殿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