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淵之子垂下眼簾,陷入長久的沉默中。
三皇六王聯手編織的羅網愈來愈密,因深淵意志而生,迦耶是前不見古人的第一人,他是後不見來者的最後一人,其間不知多少徒勞的反撲,泯滅是註定的歸宿,他毫無畏懼,絕不背棄,但這並不意味著,他沒有一點小小的私心。這一點小小的私心,就是在解脫深淵意志之後,仍保有自己的意識,行走在深淵的日月下。
但他內心深處亦清楚,當深淵意志擺脫桎梏,第一要務便是收回所有的深淵之子。深淵之子是種子,種子雖然弱小,得陽光雨露滋養,假以漫長的時日,或許會長成參天大樹。迦耶是孤注一擲的冒險,迫不得已的代價,一個迦耶已太多,深淵絕容不下第三個聲音。當深淵意志充斥深淵的天與地,即便是迦耶,也只能退避三舍,留在深淵之外,三界之地。
他有何資本與迦耶相提並論?望其項背尚且不能!
魏十七全力推動血域法則,施加殺意,潛移默化影響對方的心志。深淵之子的那一點私心,藏於本性,因開智覺醒而萌發,即便是深淵意志也無從抹殺,落入血域樊籠中,便成為突破的契機。
深淵的天空,十惡命星光芒黯淡,隱沒於蒼穹深處,浩瀚星力如洪流般湧入樊籠,血光大盛,旋即層層淡去,無形法則之力漸次凝結,一縷若有若無的絲線悄然浮現。魏十七腦中轟然巨響,剎那福至心靈,厚積薄發,返璞歸真,血域樊籠終於生出一縷法則之線。
不知何故,深淵之子心神大亂,忽然長嘆一聲,反問道:“吾能有何用?”
因緣巧合,從泰盧火山偷出深淵之子,變數禍患雞肋云云,並非誆人的虛言,魏十七心念數轉,五指一緊,掌心多出一根藏兵鎮柱,森然道:“若能助我祭煉此物,來日跳出深淵,吾當攜你同往三界之地,從此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
深淵之子聞言怦然心動,深淵意志無所不在,卻囿於深淵一地,觸不到三界……他露出深思之色,神情變幻,心底隱隱覺得哪裡不對勁,卻又抵抗不住誘惑。
魏十七小心翼翼操縱法則之線,似蛛網追上晶亮的露珠,若隱若現,勉強可見,但深淵之子卻一無所見,他掙扎許久,如同換了個人一般,聲音低沉而沙啞,喃喃道:“祭煉鎮柱非是易事,無有深淵之軀,血氣之火,絕無可能……”
“終有變通之法,不是麼?”
深淵之子苦思冥想,眼皮耷拉,眼珠骨碌碌直轉,如在睡夢之中,遍體肉浪滾滾,迅速消瘦下來,皺巴巴一層皮,鬆鬆垮垮垂在身上,血色慘淡,雙腳支撐不住,一屁股坐到在地,呼哧呼哧喘著粗氣。魏十七撥動法則之線,毫不放鬆催逼,深淵之子漸至燈枯油盡,生機幾近枯竭,生死一線之際,忽然腦中靈光一閃,喉間咯咯作響,雙眸燃起兩團熾熱的火焰。
魏十七略微鬆開法則之線,深淵之子深吸一口氣,蟄伏的血氣再度復燃,枯木逢春,身軀重又漲滿了力量。深淵之子絲毫沒有察覺己身的異樣,遲疑道:“有一法,或許可行……”
祭煉鎮柱關鍵在於血氣之火,血氣之火源自本命血晶,本命血晶孕自深淵之軀,魏十七不可能自毀根基,欲祭煉鎮柱,猶如空中起樓閣,不得其門而入。然而深淵之子乃深淵意志顯化,在法則催逼下,竟無中生有,設想了一條斷崖絕路。說複雜也複雜,說簡單也簡單,其要旨無非在於,如何跳過深淵之軀,直接煉一枚本命血晶出來。
深淵之軀孕育本命血晶,皮之不存,毛將焉附,按說是行不通的,不過捨棄血晶諸般妙用,只為血氣之火,倒有一物可勉強替代。此物魏十七也親眼見過,內藏乾坤,吞吐血氣,卻是深淵主宰親手凝鍊的寄託之物。
魏十七聽他絮絮叨叨和盤托出,心中不由一動,將寄託之物煉作血晶,與迦耶所傳祭煉血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