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光如柱,瞬息淪為無根之木,砰然潰滅,鎮將麾下兵將失了主心骨,亂成一鍋粥,全線潰敗。魏十七梳理鐵血命氣,將那一縷血痕揪出來,域界分開千軍萬馬,鑿穿敵陣,當者披靡,一路追逐而去,恰如“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烏照目睹對方手段,震撼之餘,一顆心隨之變得火熱,一步之遙,海角天涯,若他能得到一點本命血氣,脫胎換骨,成就無上神通,執掌血氣法則,亦當如此。
異物渴求深淵血氣,血氣的本源,血氣的根本,便是法則之力,烏照從屍山血海中殺出,走到了最後一步,尋常血氣對他毫無用處,唯有血氣法則方能助他突破瓶頸,一飛沖天,踏入從未涉足的境界。
斬一將,另一將知難而退,緩緩收攏大軍。鐵血命氣漸次消散,管虢公留下的血痕時斷時續,百轉千回,橫貫這一片血流成河的沙場,忽然筆直折向西北,戛然中絕,如一條斷頭路。魏十七忖度片刻,心下了然,管虢公借鎮將大軍廝殺掩飾行跡,銷聲匿跡,最後留下的斷頭血痕,若非故佈疑陣,引追兵撲個空,便是故佈疑陣,引追兵追錯路。
烏照見他駐足不前,略加思索,便想通其中的關節。他睜開一雙陰陽雙照眼,運足目力看了一回,那最後一道血痕清晰如刻,斷處如刀切,乾淨利索,毫不拖泥帶水。但他看不到管虢公的身影,他離開亂軍,不再施展神通,不催動血氣,收斂氣息,靠一雙腿徒步而行,沒有留下任何蛛絲馬跡。烏照無奈地搖了搖頭,覺得無能為力。
大軍如潮水退去,留下遍地屍骸,血流成河。魏十七仰望蒼穹,喚動十惡命星,法則之線編織因緣,推動光陰回溯,“看”到了管虢公的身影,如一抹虛影,匆匆離去。一念之差,忙中出錯,他收斂壓制體內血氣,五感隨之遲鈍一線,未能察覺冥冥中窺視的視線。魏十七吐出一口濁氣,一步跨出,瞬息橫掠十餘丈,追出百里之遙,再度發覺管虢公遁走留下的血痕。
果然狡猾如狐!烏照忍不住哼了一聲,雙眸炯炯,主動上前追擊,魏十七撤去星域,默默跟隨其後,倦怠從心底泛起,如潮水翻滾,將他打入最深處。星力無窮無盡,人力有時窮盡,回溯光陰,神念幾近枯竭,他直想倒頭就睡,但眼下偏生還不能睡去。管虢公若足夠機警,重施故技,再度收斂血氣隱匿行蹤,便可從他手邊輕輕溜過,遠走高飛。
陰陽雙照所及,萬物無所遁形,視野盡頭終於出現了一個小黑點,烏照心頭大震,悶哼一聲,身軀化作一道黑氣,凌空撲將上去,如一條張牙舞爪的黑龍。魏十七頭疼欲裂,腦袋裡有鐵錘敲打鐵砧,噹噹噹當響個不停,胸腹煩悶,噁心欲吐,他面上不動聲色,深吸一口氣,默默引星力入體,卻絲毫不得緩解,猶如渴睡人得飲食,無濟於事。
黑氣破空遁行,快得異乎尋常,轉眼便撲出千里之遙,曠野無垠無處藏身,管虢公停下腳步,霍地轉過身,雙眸緊閉,眉心一顆拇指大小的鎮珠精芒閃動,伸長頭頸探出頭顱,射出一道血光,從天到地一劃,將黑氣一剖為二。烏照冷不防中了對方偷襲,駭然發覺竟損失了不少元氣,按說血氣攻擊異物直如進補,但管虢公這一擊卻蘊含了血氣法則,無從化解,令他始料未及。
兩團黑氣急速落地,盤旋半圈合而為一,現出烏照魁梧的身軀,不待立穩腳跟,抬手便是一拳,拳鋒前張開一團黑暈,深深淺淺,流轉不息。管虢公目不視物,卻比明眼人更機敏,不慌不忙探出食指,虛虛一點,一道寒氣蒼白如線,撞入黑暈之中,雙雙歸於泯滅。烏照打了個寒顫,雙眉一皺,悄無聲息退後數丈,體內黑氣湧動,翻江倒海。
魏十七用拇指食指掐揉眉心,含含糊糊道:“不再逃了嗎?”
管虢公咧嘴一笑,透出十二分的詭異,沒頭沒腦道:“你病得不輕,還不找個地方躺下睡一覺,當真不要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