變故要從山下的華亭鎮說起。
華亭鎮坐落在華山西南一處盆地,四圍山巒擋住風沙,積土膏腴,河道蜿蜒,民生富庶,自古就是魚米之鄉。民以食為天,當地首富是米商錢穀良,為人精明幹練,長袖善舞,大斗進,小鬥出,賺下好大的家當,他深知有錢沒勢,與圈中的肥豬沒什麼差別,遲早被人宰了吃,三十年來結交官府,穩穩把持稻米行首之位,無人能動搖。
官府能免除苛捐雜稅,卻管不了江湖上刀頭舐血的勾當,非不願,實不能,盜賊的上頭是門派,門派的背後有仙城,千絲萬縷,打斷骨頭連著筋,誰都不知道線頭一拉,會牽出什麼大人物來,因此大梁國一向秉行“江湖事江湖了”的姿態,輕易不插手。
錢穀良深知做生意要兩條腿走路,官府江湖缺一不可,他暗中留心,曲意結交,透過赤龍鏢局總鏢頭劉嶽,輾轉搭上了華山派掌門這條線。錢穀良出手闊綽,以錢物開路,掌門一支上下百餘號人的米油肉蔬,都是米行僱了挑夫一擔擔送上山的,逢年過節,也不忘備上一份厚禮,親自送到落雁峰,雖然見不到掌門,總能與仇諸野李一翥等喝杯清茶,說幾句閒話。作為回報,華山派為錢記米行撐腰,招呼江湖上諸方勢力看顧一二,是以這些年來,錢記米行運米解銀,陸路水路,從未遭遇盜賊劫匪的騷擾,平平安安出門,平平安安回返,令不明就裡的商販豔羨不已。
正是因為這重關係,錢穀良的生意越做越大,孝敬華山派的奉禮也越來越豐厚。
近幾年來,厲掌門潛心修煉,逐步把本派的事務交給大弟子李一翥處置,錢穀良敏銳地意識到,李一翥很可能成為華山派下一任掌門,當即多方打探他的嗜好,刻意逢迎。
落雁峰距離華亭鎮不遠,但凡無事,李一翥每隔十天半個月,總會來鎮上閒逛,尋訪酒家飲酒取樂,有時是孤身一人,有時帶著徒弟或女兒。錢穀良迎合他的嗜好,花大價錢輪番從外地聘請名廚,在米行的後花園擺上一桌精緻的酒席,笑嘻嘻請李一翥品評。
李一翥是好酒人,知味人,
米行的酒菜好,錢穀良人也不俗,他欣然接受了對方的好意,一來二去,二人就這樣漸漸熟稔起來。
錢穀良一直認為華山派是江湖上數一數二的大門派,人多勢眾,實力雄厚,有道是大樹底下好乘涼,只要有他們照應,黑道白道都不會打他的主意,然而世事難料,天有不測風雲,意外終究是發生了。
那天深夜,錢穀良迷迷糊糊躺在床上,突然被一陣風搖樹梢的沙沙聲驚醒。上了年紀的人血氣衰減,一旦醒來就再也睡不著,他乾脆穿衣起身,就著臉盆裡的冷水擦了把臉,信步走到後花園裡散散心。月色朦朧,風中透著絲絲涼意,周遭一片寂靜,水池裡的鯉魚悄無聲息地遊動,偶爾一甩尾,發出低微的聲響。
錢穀良在亭中坐了片刻,偶一抬頭,發現女兒的小樓上亮著燭光。這麼晚了還不睡,她到底在幹什麼?他回房拿了燭臺,從枕頭下摸出鑰匙,開啟緊鎖的邊門,“嘎吱嘎吱”踩著樓梯登上二樓,卻看到服侍女兒的丫頭梅香癱倒在地,身體冰涼,怎麼叫都不醒。他顫抖著伸出手指試探鼻息,駭然發覺她已經死透了。
有賊!錢穀良手腳痠軟,他扶住牆搖搖晃晃朝女兒的繡房走去,顫抖著聲音叫她的名字,沒有人搭理他,小樓安靜得像一座墳墓。
房門是虛掩的,鎖鑰被扭斷了掉在地上,女兒赤身裸體趴在床沿,右肩和脊背古怪地扭曲著。手一鬆,燭臺跌落在地,錢穀良老淚縱橫,張大了嘴巴,卻一點聲音都發不出。
採花賊姦殺了他最寶貝的女兒!
隔了許久,撕心裂肺的呼叫聲才衝出喉嚨,吵醒了熟睡的奴僕和小廝,燭火紛紛亮起,亂成一鍋粥。
人死不能復生,當務之急,一是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