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雪又下了整整三天,天才放晴,彤雲散去,晴空一碧如洗,仙雲峰矗立於冰天雪地中,與天都峰遙遙相對,如一雙刺破蒼穹的利劍,熠熠生輝。-79-
賀敬賢召來一眾外‘門’弟子,將長瀛觀內外的積雪打掃乾淨,看著清清爽爽的道觀,他覺得壓在心上的一塊石頭落了地,整個人都輕鬆起來。
修道之人壽元漫長,他在仙雲峰住了一輩子,對這裡的一草一木一磚一瓦都有了感情,沒想到臨到老了,親眼目睹宗‘門’的衰敗,讓人唏噓不已。
始作俑者,就是那個曾經的仙都弟子,魏十七。
雪停了,賀敬賢不食言,引著魏十七等三人前往後山‘陰’火‘洞’一觀。
‘陰’火‘洞’位於蓮‘花’臺北的天裂谷,峽谷內草木茂盛,藤蔓阻路,無路可通,再加上連著數日風暴肆虐,冰雪填滿整條峽谷,有些地方高過樹梢,稍有不慎,就會引發雪崩。賀敬賢年輕時曾隨其師來過一回,約略記得方位,在天裂谷中深一腳淺一腳走了大半個時辰,眯起眼睛望著四周的山形,有些吃不大準,躊躇道:“似乎就在這左近了……”
大雪封山,一切都被掩埋,魏十七朝餘瑤打了個手勢,後者會意,將劍囊一拍,取出陽火龍象劍,以地火訣催動龍象妖火,劍鋒所指,一道赤紅的火焰撲向峽谷,燃起沖天烈焰,將積雪藤樹一掃而空,兩旁山崖‘露’出嶙峋的岩石,一片焦黑,寸草不留。
賀敬賢瞠目結舌,心道:“這……莫非是崑崙四訣中的紅蓮訣?”與奚鵠子不同,他是土生土長的仙都弟子,沒有“嫡系出身”這一重光環,身為旁支長老,他一向對崑崙的飛劍劍訣極為留心,紅蓮業火,破盡萬法,這等威名顯赫的劍訣,早有耳聞,卻從未有緣親睹,餘瑤系鉤鐮宗宗主陸葳之徒,師徒一脈相承,修煉紅蓮訣,也在情理之中。
他卻不知,崑崙四訣,未得掌‘門’許可,向來不得輕傳。
魏十七抬頭掃了幾眼,天裂谷之中霧氣氤氳,山崖上的積雪窸窸窣窣落下,被餘熱一蒸,消失殆盡。
龍象妖火橫貫峽谷,動靜如此之大,卻沒有引發雪崩,賀敬賢看了餘瑤一眼,她這一擊穩健老辣,分寸拿捏得恰到好處,就“控火”而言,已臻於化境,此‘女’才修煉多少年?聽聞秦貞的修為更在她之上,這兩個‘女’修,到底是如何調教出來的!
賀敬賢沿著峽谷行了十餘步,衣袖一拂,吹開土石,只見三塊巨石疊成一個“品”字,天然形成一個半人高的‘洞’口,右側丈許高處鑿去一塊石皮,刻有“‘陰’火‘洞’”三個篆字,“‘陰’”字缺了一角,“‘洞’”字少了半邊。
一股若有若無的寒意撲面而來,‘陰’森刺骨,吹在肌膚上,如萬千條小蟲蠕動。
賀敬賢當先引路,彎腰鑽入‘洞’內,甕聲甕氣道:“路不好走,小心
!”
路的確不好走。最初的一段曲折蜿蜒,高不過數尺,四下裡凸起的岩石利如刀劍,狹窄處只能蛇行而過,魏十七倒無所謂,只是苦了秦、餘二人,裝不得素雅嫻靜,只能望著前一人的‘臀’/‘腿’,魚貫而前。
走了十餘丈,‘陰’火‘洞’漸漸寬敞起來,寒意從‘洞’深處不斷湧來,貼著地面翻滾流動,‘洞’頂滴水如雨,落地結成冰珠,窸窸窣窣滾動,蔚為奇觀。賀敬賢燃起一張夜明符,四下裡照了一遍,眼前有兩條岔路,左首石壁上刻著“跳出三界外”,右首石壁上刻著“不在五行中”。
成了鬼修,的確是“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不過捨棄人身,又與妖物何異?
賀敬賢老馬識途,折向右行,轉過數個岔道口,路不斷向下延伸,深入山腹,坡度愈來愈陡峭,不時遇到深不可測的溝壑,賀敬賢每每駐足四顧,辨認道路,或一躍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