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忱繼續道:「當時恰好是放學時間,路上的很多人,包括我,都親眼目睹蘇克那輛車開上了人行道,在行人慌亂的避讓中徑直衝向正在思考逝者如斯夫的一個女人加一個孩子,有不少義憤填膺的群眾向警方控訴了蘇克,警方對此很重視,畢竟蘇克出獄還不到十天,再加上從他包裡搜出的另一位失蹤女士的手機,他的嫌疑別說掉進潞江了,就算用漂白粉洗也洗不清!」
「你說他做事情為達目的不擇手段我信,但要說他喪心病狂的害人性命我絕對不信,一定是哪裡弄錯了,對,肯定有陰差陽錯的誤會,或者有人居心叵測的向他潑髒水,蘇克怎麼有膽量去殺人呢,你又不是不瞭解他。」馬勇有些神經質的尖叫起來,孟忱的話實在太過震撼,他被結結實實的嚇住了,另一方面,他需要找個理由宣洩一下胸中積得滿滿的怨氣。
「人是會變的,這個世上除了讓男人懷伢外真的沒有什麼不可能,誰能想像我六年前還在專門接待貴婦的酒吧扮成小鮮肉大跳變態舞呢!我當然希望事情如你所願,可現實就是這樣殘酷,我們的老朋友蘇克以他石破天驚的所作所為打破了很多人寧靜的生活,僅僅因為把他從江裡撈上岸並且和他是老相識,前天我就被警察請去做了兩個小時的筆錄。他牽扯的不是偷雞摸狗的小事情,我的小馬哥,那可是涉嫌謀殺中國籍女子秦冬梅,外加綁架中國籍女子詹偉華的驚天大案。唉,一點也不誇張的說,下一次再見到蘇克,有可能就是在法庭上看到他戴著手銬聆聽死刑的宣判了。」
雖然全身七處骨折,但馬勇的腦子並沒有受到一絲傷害,依然可以閃耀智慧的光芒,足以讓他看清恐怖的事實:蘇克的人生被他自己帶入了無法掙脫的泥潭,即將陷入徹頭徹尾的毀滅。
可自己又能為蘇克做些什麼呢,事實是什麼也做不了,他只能兔死狐悲的看著蘇克無可救藥的沉淪到地獄盡頭,因為他現在自顧不暇,他的處境和心境正處於崩潰後的七零八落。兩個紅塵中默默無聞的小人物,蘇克一心一意的要殺死別人,他一心一意的要殺死自己,都是殺人,能有多大區別呢,只不過,天不遂人願,他是那麼奮不顧身的投奔死亡,卻被命運輕巧的用了點小陰謀打得落花流水。
一想到自己那氣吞山河的美麗自盡,最後摔成了一個動彈不得的寒酸笑話,馬勇便心如刀割,羞愧難當,恨不能立刻去手術室搶來一把快刀剃髮為僧,隨後隱入山林抱著木魚孤老至死(他已完全喪失了再次自殺的勇氣)。
林婭楠幾次欲言又止,被孟忱看在眼裡,恰在此時他接到了酒吧領班的電話,便順坡下驢的向馬勇告辭,馬勇卻假裝睡著了沒有搭理他。
林婭楠堅持要送送孟忱,在等電梯的時候,她臉上帶著苦澀的歉意,鄭重的朝孟忱深深躹了一躬:「謝謝你救了他,其實也拯救了我,如果他真的死於那種慘烈而又有些賭氣的方式,我將會在剩下的時光裡接受悔恨每秒一次的無情鞭撻。」
「馬勇是個孤兒,你卻毫不知情,從這件事上就能猜測出你們之間發生了些什麼,孰是孰非對你們來說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現在必須得向前看,時間是上帝賜予人類最好的朋友,一個大度而寬厚的朋友,無論你在哪,飛機上,澡堂裡,菜市場,小橋邊,他都會忠實的守候在你身邊,陪著你尋找人生的終極答案:什麼是值得你堅持的,什麼是值得你放棄的,什麼是值得你感激的,什麼是值得你憎惡的。一旦你得出了正確的答案,時間就會讓你體會到柳暗花明、豁然開朗的美妙,就像昨天你評價為五星級傳奇的我那不同尋常的經歷。」
「只有在他選擇完之後,我才能開始我的選擇,不過,就算沒有馬勇,我那平淡如水的人生也沒有太多有價值的選擇。」
「再堅持幾天吧,小馬哥就快做出選擇了,我有強烈的預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