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敞在外間求見,說是儀仗隊已經準備好,問王妃是否要去審閱。
流芳想要起來,容遇卻冷著一張臉,對萱兒說:“告訴林敞,把祭祀推遲半月。”
傅青山匆匆趕到,給流芳號了脈,“王妃只是受了一點涼,沒什麼的;待癸水盡了再吃些補血益氣的藥便可。”
說罷意味深長地看了容遇一眼,神色之中帶著些玩味。
接下來的兩天,容遇都只是在流雲居中看書,有時讓容青搬來一大堆文書批閱,疲累時便讓流芳念給他聽,他自己則斜躺在貴妃榻上半眯著眼小寐。
“陵北與趙州交界處有流民作亂,佔山為王已成小股勢力,搶掠劫殺來往客商,近日趙王上送繁都與彰元帝的生辰綱千手佛在邊界被劫,陵北守備宋橋求請韓王派兵清剿……”
容遇想了想,“協查不剿。”
流芳執起硃砂筆,“我寫?”
“你寫。”
“為什麼不剿?”
“一般的山賊怎敢劫趙王的綱?說是小股勢力,當中必有能人,貿然派兵,只怕是有心人在盤查陵州的兵力。”
“容青,讓府中的徐先生到陵北一趟,與趙王協商此事,把生辰綱經由蔚海運至繁都,將此事跟緊了,然後回府覆命。”他悠悠地說道,“下一封。”
流芳開啟另一份公文,看了幾眼,不禁失笑,“這是歌功頌德的,說是陵州的龍母廟祭祀將到,說什麼韓王功德澤被惠民,神木繁茂,佑我陵州……神木,神木是什麼東西?”
“神木是一棵樹,龍母廟裡有三寶,分別是龍母金身、萬年石龜和千年神木。據說五百年前曾有百里氏先人曾在樹下飛昇,得道成仙。這也是百里氏一族得以在陵州屹立不倒的原因之一,陵州人都相信,這塊土地從來都是屬於百里氏的。”
“樹齡有千年之久?”流芳很是驚訝,竟對那神木有些許嚮往了。
“沒有一千,都有八百了。一棵樹的生命,比千千萬萬的人還要長久許多。”
流芳看著容遇,輕聲笑道:“原來你也會感慨人生之須臾,羨長江之無窮。”
“你錯了,我從不傷春悲秋。”他說,“我只會爭取我能爭取到的東西,如果一個人一輩子都得不到他想要得到的東西,命再長,又有何用?”
流芳張張嘴,想問他究竟想得到些什麼,可是又把話煞住了。拿起另一份公文,念道:
“陵州軍營需要之糧草報備……軍衣和武器報備……二十萬……”後面的,流芳念不下去了,數字不是一般的龐大,她望著容遇,容遇面不改色,只說:
“責令有司速辦。”
“要打仗了嗎?”她問。
“也許。”
“和誰開戰?朝廷嗎?”她隱隱有些不安,“你想要這個天下?”
他黑眸張開,眸光深沉幽暗,“記得百里煜嗎?他死的時候,幾乎只剩下一堆骨頭了。想想無為,至今不能言,這是因為他在母胎中已經中了毒,能留著一條命活到今天已是僥倖。你問我想要的是不是這個天下,我只能告訴你我只是想改變些什麼或是保全些什麼,至於其他,我還不至於忘記了自己是個什麼人。”
流芳沉默了半晌,他的臉色依舊平靜,可是她卻知道這平靜背後藏著多少痛苦酸辛。因為那高高在上的皇權,幾乎家破人亡,一個少年揹負著這樣的仇恨隱忍多年,出入皇宮還與仇人之子女言笑晏晏差點有了白頭之約……
當初若是娶了公主,想必也只是因為另有所圖吧。
她放下硃筆走到貴妃榻前跪坐在地上,頭枕著他的手臂,說:
“就算你想要的是這個天下,其實也沒有什麼不可以的。”
容遇聞言似是一震,不置信地看了她一眼,她笑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