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便是李裴離開的第五日了。
快馬加鞭,李裴今日便能到長安了。若是順利,立刻從聖人那裡拿到虎符,想來再過半月中原軍便能打進來;可若是與臨淄王拉扯起來,就不知何時才能到西北大營。
福南音蹙著眉,任由宗談將他扶起身,又在他身後放了一個靠墊。
「主人,喝藥了。」
從地牢到這間屋子,漠北王始終對他存有十分的忌憚,真到了銅牆鐵壁插翅難飛的份上,與外面的通訊斷了,福南音無從知道李裴如今面臨的是何種境地,全憑猜測。只是自從醒來後,他心中便隱隱帶了幾分不安。
見福南音面上全然一副木然神遊的模樣,宗談只好將藥一勺勺舀起來。溫熱的白瓷勺碰到唇畔,福南音便機械地張口,似乎不知道自己喝的是多苦的藥,連眼睛都不眨一下。
「我從醫這麼多年,自認為在太醫署什麼都見過了……」
喝完了藥,劉醫工又伸手給榻上的人把了把脈,一張臉緊皺著由衷嘆道:「倒是真沒見過這般多災多難的一胎喲……」
身旁的兩個人似乎在低聲說著什麼。
福南音後知後覺的感到舌尖一陣苦澀,他的目光越過這二人,無聲打量著這間屋子——門外自然有王宮的禁衛守著,窗戶打不開,裡面的人出不去外面的人也進不來……
「漠北王來過嗎?」
宗談將耳朵從劉醫工絮絮的話中帶出來,
「除了那日派人將您待到此處,沒有動靜。」
劉醫工的話不停,穿插在幾人的話音中,便顯得有幾分突兀。
「還有三個月就要臨盆了,國師要還是這麼勞心勞神病病歪歪的,不說對胎兒好不好,能不能順利生產都是個問題……」
漠北王那裡沒有動靜至少算是好事。所有人都在屏息等待長安的動作,皇儲之爭,漠北一戰……漠北王和福南音都在賭。
賭臨淄王和太子誰能拿到那塊號令西北大營的虎符。
若贏的人是李皎,漠北王自然會第一時間得到訊息,屆時他這裡便註定不會平靜。
「國師大人,您聽到老夫說的話了嗎?」
為防真有那麼一日……
堯光如今與宋將軍那兩千人仍藏身在城外,若是沒有晁於手下的禁衛,潛入王城取漠北王首級似乎不難。
只是想要將晁於調出王城,那就要看看漠北王與李皎之間的合作究竟有幾分真了。
即便在質子府的時候福南音亦是殺機不斷,日日憂思,卻遠不如此時身在漠北後的步步為營,沒有半分行差踏錯的餘地。
他合起眼,感覺如今連身體的狀況也大不如前,只是想了一會兒便感到疲倦暈眩。再睜眼時就看到劉醫工那張板著的臉,嘴緊抿著,顯然是剛才生了好大的氣。
「這是怎麼了?」
福南音一句話輕飄飄地問出來,劉醫工臉色又是一變,沒好氣道:
「國師此時竟還問臣『怎麼了』?您在這躺了十多個時辰,一睜眼不該先問問您自己怎麼了,腹中的孩子怎麼了?」
劉醫工當初聽說這位漠北國師是奉了聖人的旨意埋伏在王城,要顛覆一個王朝政權的時候,整個人都傻了。他是從太子親徵漠北的時候就跟在身邊的,知道國師懷了太子孩子的時候還在感嘆一對有情人偏生是這般敵對的陣營,也不知前路有多少磨難艱險等著,卻如何也沒想到國師竟下得去狠,直接為太子滅一國。
那時他恍惚間竟覺得他們太子殿下像極了野史上蠱惑君王亡國的禍水。
後來猜出國師身世後,這種震撼便平復了幾分,劉醫工卻又後知後覺地想起了自己身上那道聖旨——要照顧一個有孕之人對他來說根本不是難事,可要他去照顧一個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