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想起先前那個差點落下來的吻,後知後覺的意識到,謝酩那個時候,恐怕不是在開玩笑。
他是真的敢親下來,就像剛才一樣。
楚照流腦中忽然閃過前來離海前,在雲舟上做的夢。
謝酩被關在牢籠裡,他在外頭看著。
他沒來由地生出股慌意,比方才被一個吻鉗制著不得動彈還方寸大亂,故作鎮定地分析:「心魔引對你的影響已經到這個程度了?我先抄完這份祭文,等上去了讓燕逐塵也給你扎一針,這守財奴黑心歸黑心,醫術還是很不錯的……」
察覺到楚照流突然間的退縮,謝酩眸光微斂。
近乎形影不離地待在一起大半年,他對楚照流的脾性瞭如指掌。
比如這個時候,就不宜再做什麼,否則姓楚的能連夜從離海竄回扶月山。
若是談及惑妖編織的那場荒唐幻夢,楚照流估計能跳起來把他打暈,直接拖去給燕逐塵研究是不是心魔引徹底爆發了。
所以他斟酌片晌,沒有再得寸進尺,只低低叫了聲:「照照。」
他把人拘在身邊這麼久,若是還分辨不清對楚照流的好感由何而來,這麼多年算是白活了。
他修的是心外無物的劍道,幻境其實不足以迷惑他的神智,會難得思索這些,只是楚照流於他而言,太過珍重。
因何珍重,他心知肚明。
那夜所聞,原來不是風動。
比之平時要更柔和些許的嗓音,一下就讓叨叨著掩飾心慌的楚照流消了音。
楚照流做夢也沒想過……也就夢裡想過,但沒真想過謝酩會親他。
他習慣性地想搖搖扇子,最好再開兩個玩笑,把方才那一處揭過,晚上回去,和謝酩依舊是蓋著被子睡得純潔的好兄弟。
但扇子不在手邊。
我扇子呢?
楚照流看似清明實則一團漿糊似的腦海里擠進一個新問題。
然後他就見到謝酩忽然上前兩步,他嚇了一跳,螃蟹似的緩緩往旁邊挪了一步,看謝酩俯下身,撿起了他掉到地上的扇子。
凝滯了好半晌的腦子重新活躍起來,看到什麼,就求救似的忍不住多想一點,比如遞到眼前的這把扇子,繪著纖長秀逸的青竹,是他親手所繪,也是最喜歡的一把,很襯他這身淡青衣裳。
還有就是捏著扇尾的那隻手,骨節分明,修長有力,方才就是這隻手重重捏著他的下頜,不容許退縮。
感受得到謝酩從上而下籠罩著自己的目光,楚照流飛快接過扇子,啪地展開,擋著半張臉,頓時長長舒了口氣。
楚照流剛剛沒有推他。
甚至沒有反抗。
謝酩並不懷疑,如果方才是其他任何人,楚照流都能在瞬間推開對方,橫劍相向。
但在面對他的時候,楚照流總是下不去手。
他還會介意大師兄和燕逐塵,毫無意識地吃醋。
謝酩若有所思地注視著楚照流,他太過瞭解楚照流的脾性,猜測到了他會有的反應,見楚照流跟只被咬了口的兔子似的,清冷的聲線裡含了幾分沙啞的笑意:「慌什麼,又不會現在吃了你。」
除了羞怯慌亂,惱意也後知後覺漫上來,楚照流咬著牙,故作兇惡地冷笑一聲:「你把我拐到這兒就是來耍流氓的?」
都是誰作的死?
謝酩的目光落到丟在一旁的紙上:「抄完了?」
話題跳得太快,如臨大敵的楚照流愣了下,哦了聲,又撿起紙筆繼續抄起來。
地宮內又靜下來,好似又回到了剛進來時的原樣。
但楚照流心裡很清楚,不一樣了。
一股兩人都心照不宣的曖昧,無聲彌散在空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