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即使在最艱難的情況下,也拒絕把物質慾望視為人生的究竟。
大學四年對韓是十分重要的。韓稱在這時期他獲得了第二次思想解放。大學後期,他開始接觸到西方人文主義思潮,特別是尼采和薩特,一度興奮了他的神經。他開始對神秘、複雜、陰暗的人性進行思考。在這一時期,他結識了王蒙、金觀濤等更多新銳知識分子,曾與王蒙在書信中討論切磋,與金觀濤在嶽麓山下漫步長談,與北島、蔣子龍、陳國凱、蘇煒、吳亮、南帆等文友結下友誼。他的知識視野豁然變得遼闊,心態也漸漸冷卻下來。在多種主義方法的交叉觀照下,世事與人心變得光怪陸離,遊移多義,定義和結論越來越難以獨斷。對於很容易走向極端的群眾性政治運動,他是真正厭倦了,一直亢進不懈堅定不移的韓少功變得迷惘和悲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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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5:文學的根(1)
1982年7月,韓少功走出了湖南師範學院大門。按照成績,他可以進入黨政部門、報社、電視臺、出版社、文聯一類同學們爭相擠入的單位,但他必須為他###中的行為付出代價。他被分到湖南省工會幹校,在當時情況下不夠熱門的單位。由於他持有結婚證和子女生育證,學院大概不能把他分配到偏遠的地方去,製造新的兩地分居。臨別之前,同組的同學到韓少功家聚會,梁預立為他們準備了具有湖南風味的菜餚。大家的心情各自不同,但都異常興奮,共同約好五年之後的這一天再次在這裡會合。結果,五年之後的這個日子,只有一個名叫楊曉萍的同學,從遙遠的南方風塵僕僕前來踐約。
到了工會之後,因為寫作上的特長,他被安排在《主人翁》雜誌社當編輯。第二年,他的政治命運也漸有轉機,由於省文化界老前輩劉斐章等人的力薦,1983年他成為湖南省政協的年輕常委,1985年2月從《主人翁》雜誌副主編的任上調入湖南省作家協會,當上一名不用按時上下班的專業作家,後來還被選為湖南省青年聯合會副主席,成為領導幹部後備梯隊的一員。如果有志於政治仕途的進取,他的前景甚為可觀,但他似乎有點心不在焉,比如經常在省政協常委會上缺席,至於省青聯的主席團會,更是一次也沒去過。以至於某機構考慮提拔新人時,有的權威人士發話說:“這個人太不愛開會啊。”
從1982年到1985年,韓少功在悲觀中沉默,演繹多年的人生邏輯終於到頭,他面臨著一場深重的心理危機。支援他激|情的確定的社會政治理想和堅貞溫存的人情,如今都顯得非常可疑,並且恍惚成為一種虛無,瀰漫了他心靈的空間,毒化著他的生命。他看到社會改革的艱難,看到了這種艱難不在於某種體制和某個保守分子,而在於民族心性的難以轉移。他看到了脈脈親情後面陰暗叵測的利益計較和心思謀劃,一種溫馨中包裹著的凜冽。在他理想的帝國裡,太陽正墜入黃昏之中。這個時候,他還不能以天空和太陽的名義,對黑暗中蠢動著的一切給予諒解和包容,厭惡和蔑視之情氤氳於胸,沉鬱之中,有了一種精神上的孤高顯示在他翹起的下巴上。
這時,文學正是朝陽產業,男女作家們勤奮地寫作。年輕一些的,則以最新潮最時髦最洋化的詞彙來包裝自己卑瑣的心理隱私,他們自信地抨擊一切,卻從來不檢點自己。文學由神聖的事業變為一個熙熙攘攘的名利場。這種狀況同樣使韓少功感到厭倦,他對文學,至少是眼下大行其道的文學的意義產生了懷疑,對形形色色的文學筆會和活動產生了厭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