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地,他止住笑,直勾勾地望著她,好似怎麼也望不夠:“果然啊……”喉頭顫著,不知是該悲還是該喜,“懂我的只有你。”
“允之……”
“我允你。”
“謝謝。”
“城璧。”陡然間,他拔高嗓音。
殿外黑影如織,好似下起了漫天大雨。
“主上。”
“放她走。”
“是。”
“走吧,卿卿。”凌翼然合上眼睛,幾乎是在咬牙忍耐,“再晚,我會改變主意。”
“珍重,允之。”
他猛地睜開眼,身側已空無一人。
舉目是高遠的蒼穹,他獨自一人望了很久。不知望到什麼時候,他苦笑著撩袍坐下,一口一口品著冷茶。
今夜,杯中的月光如此醇美,卻醉不了他。
“不如不遇傾城色。”
思想的空間,不斷減少著文字。
原來,有種寂寞叫做成全。
…………
月下沉吟,念誰?誰念?
如今,心心念唸的那個人就在不遠處,而她卻有些情怯。
二十念名為一瞬傾,二十瞬名為一彈指。(《摩訶僧祗律》)
偷偷地注視著他的背影,恍然一夢,如過千年。
月迷津渡,徘徊的男子終於發現了她。緊緊相擁,這一刻她的溫婉有了歸宿。
“修遠。”她笑有深意,道的決絕,“如今我只有你了。”
雙手穿入她的髮間,夜景闌疼惜地吻著,輕柔的唇像是要將她印在心底。
夜風搖曳著青荇,揉碎了一泓碧水。岸邊,兩人相偎相依,好似神仙眷侶。
老邁的船家搖了一聲櫓,似在催促。她黯然神傷,已到分別時候。
“放心了吧。”抬起頭,她裝出輕鬆隨意。
鳳眸彎彎,瀉了一地春色。
昨夜雖不知她有何打算,可既然她如此篤定,他就絕不懷疑。天不亮,他就站在這桃花渡邊。
最終,她來了,沒讓他苦等。
“修遠,該上船了。”
按著計劃,今夜會和後他們同時出發,他溯流而上去往眠州,而她乘舟而下回到漁村——那個他們相約共度餘生的地方。
“託付完我就回來。”隔著劉海在她的額頭上印下一吻,他道的輕輕。
“路上別急,我會在家等你。”垂下頭,她不敢看他。
“嗯。”一個家字吹起眼中春波,那雙鳳眸蕩著漾著,情瀾微動好似永不止息。
默默無言,挽手走到水邊。微風掀起輕浪,小船一起一伏在波心蕩漾。
“你先走。”月下將他推到船上。
“卿卿。”
“看著你走我才安心。”她垂著眸子,眼中已釀出水意。
“不出五日我就回來。”感受到她的眷戀,心口溢位甜蜜,夜景闌輕聲哄著,聲音低柔而纏綿。
“嗯。”攥緊他的衣襟,月下哽咽難語。
“然後再不分開。”
“嗯……”她咬著唇,將錐心之痛生生壓抑。
夜景闌嘆了聲,將她抱上了緊鄰的小舟:“一起。”
“能不能……”她抬起頭,一笑傾人城,再笑傾人國,“不要別離?”
新月般美麗的眼睛盛滿了哀傷,看得他一陣心驚。
恰時,江風張狂起來,吹散了沉澱一天的風塵。迷了眼他一時看不清,只覺腳下一晃,小舟像是被人有意推開,懷中頓感空虛。
“卿卿!”迎風,夜景闌瞠目找尋。
漸遠的小舟,他朝東,她往西。一個船頭,一個船尾,就這麼兩兩對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