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園之中,若是沒有丞相的允許,是沒有人能夠擅自入內的。
靜室之內,一位老和尚正盤坐在一張蒲團之上,雙手合十,閉著雙目,不動如山。
老和尚的左手,竟然只有四指,而這位老和尚,卻正是韓漠當初在宜春郡邂逅的玄機大師,碧姨娘起死回生,玄機大師卻也是功不可沒。
側門輕輕開啟,身著黑色衣裳臉上帶著銀色面罩的墨十二郎從側門進來,隨手將門關上,這才來到玄機大師身邊,盤膝坐下,凝視著玄機大師片刻,終於道:“師傅,謝謝你!”
玄機大師緩緩睜開眼睛,看著墨十二郎,沉吟片刻,終是緩緩道:“你可還記得自己的法號?”
“善安!”墨十二郎肅然道。
玄機大師又問:“可是為師為何要給你取如此法號?”
“與人為善,安心修佛!”
玄機大師點點頭,輕唱道:“阿彌陀佛。善安,你既然知道為師的意思,這些年來為師也是悉心以佛法教化你,難道還不能消去你心中的仇恨?你要知道,大千世界萬千諸生,只不過是幻夢一場。愛別離,怨憎會,撒施西歸,全無是類。不過是滿眼空話,一片虛幻!”
墨十二郎低下頭,緩緩道:“徒兒這幾年,無夜不恐怖,師傅說修佛參禪可離大恐怖,可是徒兒卻始終無法祛除內心的雜念。”
“這是你放不下心中雜念,更是沒有看透紅塵俗世的迷亂。”玄機大師平和道:“萬物皆無相,著其相,則心中有魔障,魔障便是大恐怖之源。為師這些年,帶你遊歷天下,入世見聞,你可知為何?”
墨十二郎抬起頭,面具下的眼睛看著玄機大師,閃動著,卻並沒有說話。
“為師帶你入世,就是要讓你破世。”玄機平靜道:“看盡紅塵俗世,才可看破紅塵俗世。可是你非但沒有如為師所願,看破俗世,反倒是越陷越深。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你若是看不破,便永不能驅散心頭大恐怖,反倒會恐怖籠身,嚐盡罪業之苦!”
墨十二郎伸手揪住自己的頭髮,低下頭,痛苦道:“師傅,徒兒也想遠離大恐怖,可是每天夜裡,徒兒都會想起那一天。那已是刻在徒兒的骨子裡,徒兒如果不能雪恨,便永世不能祛除心中的怨恨。”
玄機大師搖了搖頭,嘆道:“那你可曾想過,世間的孽業,正是源自如此。舊恨若去,便會添新仇。仇怨不斷,孽業便不會終止。你早日看破,便早日得享圓滿,遠離孽業魔障,若是執迷不悟,只怕到時候難以回頭,終身被魔障所困!”
墨十二郎拼命揪著自己的頭髮,看起來異常的痛苦,他兩隻手的手背青筋暴突,脖子上的血管亦是充血凸起,極是可怖。
玄機大師依然是合十靜坐,不動如山,閉上眼睛,唸誦道:“坐亦禪,行亦禪,一花一世界,一葉一如來,春來花自青,秋來葉凋零,無窮般若心自在,語默動靜體自然……!”
墨十二郎豁然起身,厲聲道:“不要再念了,住口,不要再念了!”
玄機大師輕嘆一聲,閉目不語。
墨十二郎撲通跪在玄機大師面前,聲音悲苦:“師傅,徒兒即使要墜入阿鼻地獄,也要報仇雪恨。這些年來,師傅對徒兒的恩情,徒兒絕不敢忘。但是徒兒便是再念一千本佛經,只怕也難消心中的仇恨,即便是大恐怖加身,徒兒也要走到底。”他悽聲道:“我這般摸樣,已經無法進入三千大世界,只能進入六道厲鬼修羅界……!”
玄機大師沉聲道:“善安,佛家修法,皮囊無懼!”
“無懼?”墨十二郎搖頭道:“怎能不懼?師傅,徒兒自己看到自己的臉,都會生出恐怖之心,如此皮囊,誰人不懼!”
他猛然摘下自己臉上的銀色面具,露出一張令人驚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