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風過,二人的衣衫隨風而起,獵獵作響,但是這兩人的身體,卻如同巨石一般,立於天地之間,泰然自若。
蕭懷玉亦是揹負雙手,緩緩道:“你這樣做,自然有你的理由。”
商鍾離凝視著蕭懷玉,緩緩道:“老夫大限將至,所以……駕鶴之前,總要將心事了一了,成與不成,那隻能看天意了!”
蕭懷玉淡淡一笑,道:“看來傳言是真,你的身體,已經撐不了多久。”
“是!”商鍾離平靜道:“若是沒有這場戰事,老夫安心靜養,或許還能活上一兩年,但是……這一場戰事,讓老夫精力大為消耗,能夠再撐半年,那已是奇蹟!”
蕭懷玉望著天幕上那團明日,淡淡道:“日出日落,人死人生,你應該能看的開!”
商鍾離搖頭嘆道:“你說的不錯,既然有生,自然有滅,老夫應該看開。只是老夫一族,世受皇恩,撒手一生,就此而去,卻是愧對皇恩。”看著蕭懷玉,緩緩道:“君固守北疆十幾年,以一己之力,保燕國無事,又何嘗不是報答君恩!”
蕭懷玉沉默片刻,才道:“我幼年之時,便喜遊歷民間,見識過戰爭給我大燕子民帶去的苦痛,更是見過我大燕將士流血犧牲。我一生所圖,只是想讓我大燕子民少些痛楚,讓我大燕將士少留一些熱血……僅此而已!”
孤峰之巔,冷風似刀,冷風劃在蕭懷玉的臉上,他的臉龐卻是堅毅如鐵,那一雙眼眸子,亦是坦然無比。
不錯!
幼年所見,刻骨銘心,一生所學,不過為百姓少些苦痛,將士少流熱血!
僅此而已。
商鍾離蒼老的臉上,驀然顯出他這一生中很少出現的敬意,他知道,蕭懷玉這番話,絕非冠冕堂皇之言,而是發自內心的真摯之語。
蕭懷玉年少成名,武道超凡,軍才蓋世。
當年蕭懷玉收復燕國大片土地之後,便一直採取守勢,並沒有大肆興兵發動戰爭。
世之名將,本來便是要建下赫赫戰功,揚名萬世,一將功臣萬古枯,只是這古今名將,為了建功立業,又何懼橫屍千萬?
以蕭懷玉在燕國的地位,他若是想要建立不朽功名,要想留下蓋世功勳,完全能夠對燕國朝廷形成影響,大肆興兵。
只是這十幾年來,他並沒有如此做。
許多人都以為蕭懷玉不戰,是因為忌憚慶國商鍾離,但是卻很少人明白,真正的名將,若是沒有棋逢對手的敵手,那反倒是一件很不幸的事情。
蕭懷玉不懼商鍾離,但是他卻畏懼幼年所見卻由自己來製造。
百姓困苦,將士流血,這是蕭懷玉自幼立誓要避免之事,他自然不願意再親手製造那樣的景象。
商鍾離頷首嘆道:“君之心,老夫明白。你是為你大燕子民,但是老夫駕鶴之前,卻也不得不為我大慶的子民想一想。”他頷下白鬚隨風飄動,緩緩道:“蕭君該明白,老夫若死,我大慶岌岌可危,百姓必將遭受鐵騎踐踏,所以……老夫必須要為他們謀最後一次!”
蕭懷玉淡然不語。
他已經猜出,局無好局,商鍾離將太子脅持至此,引自己前來,必定有著極大的目的。
但是他不懼!
我即敢來,便無所畏懼!
這個時候,一直閉著眼睛的燕太子終於睜開眼睛,他看著如石般的蕭懷玉,眼眸子深處顯出一絲複雜的神色,臉上一片漠然,終究還是閉上眼睛。
“老夫好讀書。”商鍾離沉吟片刻,終於道:“那一句‘了卻生前生後事,哪管天下罵名來’,老夫甚是喜歡。人活一世,草木一秋,了卻自己心事,又何管身後罵名!”頓了頓,凝視著蕭懷玉,緩緩道:“蕭君不知是否聽過世人對我們這些人的一番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