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小鈺第一次聽到這五個字:為自己打算,她從來毋須這樣做,父母在她沒有出生之前已為她作好生活中一切安排,對別人來說,為自己打算是一種智慧,對她來說,卻是種極自私的行為。
宋小鈺還來不及作出反應,常春已經說:「孩子們卻不懂生計,大人非得為他們著想不可。」
朱智良連忙說:「那邊那個不是作家洪霓嗎,來來來,我介紹給你認識。」
說著一把將常春扯開。
朱智良一直把她拉出會場。
一直嗔怪:「常女士,我不知道今日你原來心情欠佳,想出來吵架。」
常春答:「今日我的確睡歪了頸筋。」
「忍一時之氣,退一步想,天空海闊。」朱律師勸。
「真不明宋小鈺抓緊那份遺囑不放是為什麼。」
朱律師的聲音忽然柔和,「也許在她生活中,最缺少的是一點點柔情,一個人臨終前把一切財產交予她,確是值得紀唸的一筆債,她自然不捨得放鬆。」
「那她不瞭解張家駿。」
「是,或許她不,但那不是問題,在那時他愛她,他又沒來得及變心,在她心目中,已是永恆。」
常春看著朱律師,「唷,你真瞭解你的客戶。」
朱女答:「錯,她不是我客戶,劉關張才是她的代表律師。」
「那麼,你是為誰辛苦為誰忙?」
朱女看常春一眼。
常春嘆一口氣,自問自答:「張家駿。」
朱女當下問:「那個眼睛會笑的小夥子,又是怎麼一回事?」
問得好。
都會中五官如永遠活在春季裡的小夥子少說有十五萬名,眼睛四處溜達,十八歲至四十八歲的女性均在視野範圍,目的在尋開心,倒不一定想佔便宜。不過,千萬不要叫他們付出過高代價,切忌更進一步談到任何計劃,否則,他們一定即時失蹤。
林海青想必是其中一個吧。
常春怎麼會對那樣的人有什麼期望。
他們自比狡獪的狐狸,而所有女人都是想抓住他們的獵人,以此得意洋洋,躊躇滿志地左閃右避……
常春笑,「我早過了玩遊戲的階段了。」
「你怎麼知道人家愛玩?」
「看那雙眼睛不就知道了。」
朱女不得不承認常春所說屬實。
「即使想消閒,也還有別的人,別的地方。」
「對,不要長這種人的志氣。」
常春笑,可見朱女是關心她的。
「我會照顧自己。」
朱女點點頭,「這是叫我最放心的事。」
常春說:「早吃虧,早學乖。」
這是真人真事。
深夜,常春猶自伏案為一筆壞帳頭痛。
忽然之間,琪琪啼哭起來,所有的大人小人在夜間均會悲從中來,並非稀罕事,常春剛想放下筆去視看,人影一晃,安康已經抱著妹妹站在門口。
琪琪在該剎那特別幼小稚嫩,伏在哥哥懷中飲泣。
安康拍著她說:「沒事沒事。」
常春接過琪琪,輕輕說:「緣何無故哭泣,是做噩夢了吧,夢見什麼如此驚怖?是看到母親在你十多歲時已經撒手歸去吧。」
安康搖搖頭,「媽媽老說這種話。」
片刻,兩個孩子都再度睡熟,留下常春一個人木木獨獨對牢帳簿。
她已累得不能操作思索。
算是一天了。
常春擲筆,倒在床上。
其餘那兩位女士在做些什麼?
大抵不用替她們擔心,自顧不暇,哪有資格為別人傷腦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