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能相信,那犧牲的13個人,他個個都曾把責任擔在他自己身上。
這也就是為什麼,他死都要為這件事討個說法。哪怕耗盡整整兩年多的時間。如果說死者的榮光是虛的,那麼至少賠償與安撫是真的,讓這些家庭過得好一點,是實打實的真的。
“可我也是剛剛才知道,”他冷笑了一下,冰冷而蒼白,“她的姑姑對她不好,動輒打罵,我一開始頂多以為不是親生所以冷漠,去接了她過來才看到她身上有多少傷。那個地方,死都不能再呆。”
傷?
他說,這麼小的孩子身上,會有傷?
林亦彤小臉霎時蒼白下來,定定地看著個小女孩,即刻將自己的安全帶解開,探身過去,抓起她瘦若火柴的小手撩開了她的長袖衣服。
小女孩大大的眼睛怯懦地看著她,窩在霍斯然懷裡大氣都不敢出。
那瘦得彷彿只剩骨頭的胳膊上面,坑坑窪窪的根本不知道是什麼傷,只有凝結的血塊可怕地遍佈著,隱約可見黑黑的已經定型的疤醜陋疤痕,從臂彎一直延續到肩膀。
她的手都在顫,顫得那麼厲害,抬起的冷眸裡有著嗜血冰冷的光芒,彷彿下一瞬就會讓霍斯然掉頭衝回去,先教訓一次那群沒有人性豬狗不如的畜生!!!
霍斯然卻深深蹙眉,單手握著方向盤,沉聲道:“繫好安全帶。”
她卻不聽,只緊緊捏著那隻黑黑瘦瘦的小手,努力緩下激動的情緒,啞聲問她:“你叫什麼名字?”
小女孩仰起臉看了一眼霍斯然,小聲道:“鹿鹿。”
“……露珠的露?”
霍斯然抽回一絲精力,斂下深眸看她一眼:“麋鹿的鹿。”
“你擔心的事我已經找人處理了,那種事犯不著我親自出面,”他深深凝視著她低垂的蒼白小臉,“重要的是孩子現在在我這兒,以後也絕對不會離開我身邊,我可以保她,再不遇到那樣的事,此生安好。現在,能乖乖把安全帶繫上了麼?”
她水眸一顫,詫異地看他一眼,這才緩下情緒,鬆開小女孩的手緩緩坐回去,拉過帶子按下了鐵釦。
“你知道我剛剛在擔心什麼?”她嗓音微微乾澀。
霍斯然也一窒。
她能乖乖聽話,就證明他剛剛猜想揣測得沒錯。他不知她有沒有感覺到,當顧景笙那件事他們可以完全說開想開的時候,兩個人之間的氛圍,是起了一些變化的。微妙而舒服,還帶著一絲蕩氣迴腸的激動與顫抖,讓他想讓這段路長一點,再長一點,不要停,給他再多享受一秒這種跟她在一起的感覺。
“先送你們回公寓,”霍斯然單手拍了拍孩子的背,突然想到什麼,問,“雖然晚了可陸青那兒我還是要去一趟,鹿鹿先跟著你,可以麼?”
應該頂多,是幾個小時的時間。
聞言林亦彤窒了一下,水眸不可思議地看著他,那是他戰友的女兒,以他們這些天來的關係,他竟也可以如此信任而毫不猶豫地把孩子交給她帶??
可問題也許沒那麼簡單,尤其是——
那削瘦的小女孩聞言一抖,嚇得猛然抱緊了霍斯然,手臂像鋼鐵藤蔓一樣,死都不松。
甚至一直到下車,她都不松。
車就停在小區崗亭旁,霍斯然不知跟她說了多少遍,哄了她多久,起身時那小女孩卻還是牢牢地摟著他的脖子,吊著不松,不哭,也沒表情,只是大眼睛定定看著他,眼裡有著最深的恐懼與依賴。
“伯伯,”她清脆的嗓音很平靜,卻讓人聽著像乞求,“我聽話的,你別不要我。”
霍斯然一僵,鋼鐵般的身軀在路燈下躬著,彎曲著,僵了很久,他漲著滿腔的悶痛蹲下身來,摟過那瘦得明顯過頭的孩子,俯首,在她耳邊低低地說了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