澀至極的湯藥,換誰受得了?
香芷旋的視線轉移到別處,仍是笑笑的。
這期間,金釧將藥碗放在炕桌一側,吩咐小丫鬟奉上一杯清水。
襲朗落座,將湯藥一口一口喝下,因著方才那個人的笑靨,忍著沒蹙眉。繼而端了水杯,喝了幾口水。
金釧眼中現出些許疼惜,俏生生笑問道:“四爺午間有沒有比較想吃的?”他總是在飯前半個時辰服藥,此刻吩咐下去,時間也來得及。
“如常即可。”襲朗並不講究這些。
“是。”金釧脆生生應聲,又道,“廚房裡新來的廚子做的一道鴿子湯很受讚譽,四爺嚐嚐?”
“怎樣都好。”襲朗漫應一聲。
金釧面上一喜,正要繼續推薦別的菜餚,香芷旋發話了:
“沒別的事了,你下去吧。”
“是。”金釧應聲之後,飛快地看向襲朗,見他毫無反應,這才行禮退下。
香芷旋則望著金釧窈窕的背影,若有所思。
是在成婚第二日,老夫人將金釧賞了她。都沒露面的,只讓房裡的管事媽媽帶著金釧過來傳了句話。
那個貪財的老婦人,當自己是誰了?隔輩人的事,怎麼好意思一再幹涉的?
金釧呢,過來之後負責打理膳食,卻慣會偷懶,除了服侍襲朗分外殷勤,什麼事都不做。老夫人的心思、金釧的妄想,一看便知。
她是抵抗不過家族之命和所謂的媒妁之言,可她嫁過來,絕不是來受窩囊氣的。
她只是希望,襲家這名門望族之中,金釧只是特例——別讓她就此輕瞧甚至蔑視了這門第才好。
午間,香芷旋和襲朗相對用飯時,前者看著滿桌的菜餚,蹙了眉。
襲朗面前是四樣口味清淡的菜餚,一碗鴿子湯。
她面前是六菜一湯,俱是油重味鹹甚而辛辣之物。她總不能將筷子伸到襲朗那邊去。
耐著性子逐一嚐了面前的菜餚,心裡的火氣一再躥升、一再壓制,到最後,她還是忍不了,筷子“啪”一聲放到桌面,抬眼看向正笑盈盈盯著襲朗的金釧。
第1章
雍和二十八年,襲府。
時值深秋,佳期已盡的花無聲凋零,輾轉旋入塵。桂花、木槿、一串紅則開得正豔,搖曳起舞。
馥郁或清淺的花香融入蕭颯風中,絲絲縷縷蔓延入室。
香芷旋蹙了蹙眉,不喜歡幾種香氣糾纏不清地縈繞在鼻端。放下手中的毛筆,她端起茶盅,啜了口茶,視線不經意地瞥過襲朗。
他站在書案前提筆書寫,眉宇平靜,神色專注。
太醫要他臥床休息,手臂不可運力,儘量不要走動。他是不肯聽的。彷彿那身體、傷病是別人的,與他無關。
香芷旋放下茶盅,以手托腮,望向窗戶。
花樹暗影投在窗紗上,隨風浮動,間隙中的光影如碎玉,晃人的眼。
她微微眯了眸子,視線在室內打了個轉兒,落回到襲朗身上。
他穿著一襲玄色箭袖錦袍,髮髻、劍眉漆黑,面容、雙手被襯得更顯蒼白。
清雅俊倫的容顏,清寒寂寥的氣息。明晃晃的日光下,人也似被秋夜月光籠罩,與萬丈紅塵隔離開來,獨守一方寂冷。
三年馳騁沙場、千里如火殺戮、劍斬七名敵將——這些是他成婚前的經歷,她總是難以將這些與眼前這人聯絡到一處,又分明是不容辯駁的。
若沒有那些經歷,他便不會身負重傷,她便不會嫁給他。
他是在戰捷那一場硬仗中負了重傷,回京後傷勢反覆,一度命懸一線。襲家老夫人、大夫人張羅著給他沖喜。她的祖母、伯父抓住了這時機,事情雖然一波三折,到底還是如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