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治走了一步,只覺得胸口鬱疼難忍,只好又坐下了,嘆道:“你什麼時候也變得這麼羅索了……去到外間把那西洋的鏡子拿來。”
小良子無可奈何地拿袖子擦擦眼角,起身捧回面四角雕花的西洋鏡,順治攬鏡自照,只見臉色蠟黃,嘴唇卻是青紫的。
“皇上,奴才一定把二格格哄得好好的,不讓她瞧出一點破綻來。您龍體要緊啊……”
小良子苦口婆心地求道,他不是不想幫順治,而是茲事體大,若是有個什麼好歹,誰也擔不住呀。
順治微微一笑,搖頭道:“別廢話了,快去把那身便裝找出來,再傳頂轎子,悄悄在御花園那兒候著,咱們早去早回才是。”
小良子知道他的性子,實是無奈了,只好依言拿出套淡青色的長袍來,幫順治換上了,仍是惴惴道:“若是太后或是哪個娘娘來瞧……”
順治咳了兩聲,才道:“應尚陪朕去,你就守在這裡,若是有人來了,你就說朕睡熟了,不便打擾。”
說著話緩緩走到鏡子前,只見自己容顏憔悴的實在是遮掩不住,便吩咐道:“你去找頂大沿的涼帽來,順便傳應侍衛覲見。”
不多會,應尚匆匆趕了來,順治向他微微一笑,剛邁一步卻覺得頭重腳輕,忙伸手扶住了,兩人悄悄從側門繞出去,御花園旁早有頂宮轎在等著了。
雨凝進不得宮,只是心煩意亂,捏著帕子在房裡踱來踱去,一顆心幾欲和著帕子揉碎了。
忽然簾子一動,小離端了壺薄荷茶進來,低聲道:“宮裡來了人……”
雨凝料是小良子,忙將帕子一扔,飛也似地奔出去,只見樹蔭下站著一人坐了一人,站著的清俊非常,坐著的一襲青衣,頭上扣了頂大沿的涼帽,卻瞧不出是誰。
“二格格……”那站著的英俊少年先開了口,雨凝在心底嘖嘖惋惜,這麼一個帥哥,偏偏神情其冷無比,聲音也是機器人似的,一點起伏也沒有。
“有人讓小的給您帶個話,他一切無恙。”
少年冷冷地道,面無表情。
雨凝卻不理他,緩緩走近那戴著涼帽的人,忽然眼盈於睫,輕聲道:“你來了。”
那人的身形凝滯,捂住嘴壓下去一串咳嗽,這才緩緩道:“我……怕你擔心,瞧,我沒事。”
雨凝悽然一笑,柔聲道:“你既然沒事……就把帽子摘了讓我瞧瞧。”
“不。”
順治忙按緊了帽沿,強笑道:“我真的沒事,只是動手時劃傷了臉頰,太醫說不能著太陽曬,免得落下痕跡。”
“傻瓜……傻瓜,傻瓜!”雨凝倒退一步,把手壓在心口,再也忍不住心中翻滾的情緒,哇地哭出聲來。
“雨凝……”順治急得忙要站起身來,卻力不能持,搖搖又坐下了,他忙喊道:“不要哭。”
雨凝透著朦朧的淚光凝望著他,忽然抽泣道:“我都知道了,小良子派人告訴我了,你和布庫們摔跤,你故意不躲不避,你故意的……”
“你在亂說些什麼?”順治劇烈地咳嗽,勉強嚥下一口血,強撐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雨凝,我好好的,只是受了點外傷,什麼故意不故意的。”
他掙扎著說完這些話,只覺得眼前一片片的黑雲壓過來,忙強笑道:“不和你扯了,簡郡王還在上書房等我回去呢,我得先走了……”
應尚聞聲忙伸手扶住他,順治低著頭,一步步都像是踩在雲端,只是在心中不住地道:不能倒,不能倒,不能讓她擔心。
他這就要走了嗎?
雨凝攥緊了手指,指尖掐在手心裡,疼痛細若遊絲,卻又清晰可見。
自己可以選擇等待,等待王子捧著水晶鞋來把自己變成公主……
但我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