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播,自帶涼蓆鋪在地上佔位置,上半夜複習功課,下半夜看球,看著看著天就亮了。北京的天凌晨四點就亮了,真讓人覺得良宵苦短。凌晨帶著未消的激情回去侃會兒大山,接著就去考試,那時間段剛好是期末考試,手忙腳亂把試卷答完,懶得檢查,接著回來看比賽。那屆世界盃的英雄與激情,後來都融入了青春的血液。馬拉多納搭上了國家隊的末班車,兩條短腿拖著臃腫的身材,在攻進希臘隊一球后,對著攝像機怒吼,向世界證明英雄沒有遲暮。我激動得神經都抽筋了。他的身邊,有卡尼吉亞、雷東多、奧特加、巴蒂斯圖塔,夢幻之隊成為我們談論的焦點和精神寄託。像所有的戲劇一樣,我考完試出來,傳來了壞訊息,馬拉多納尿檢呈陽性,立馬被禁賽,這讓我頓感人事無常。沒有了馬拉多納的阿根廷被羅馬尼亞悲壯淘汰,在洛杉磯的玫瑰碗體育場,馬拉多納目睹悲劇,把頭埋在妻子克勞迪婭懷中痛哭。我的心都碎了。我知道此後世界盃上再無馬拉多納,世上沒有永恆的傳奇。那次期末考試,我考得比預想中的糟糕得多,但並沒有失落,因為馬拉多納都那樣了。
世界盃後,我們一些愛看球的人心裡沒著沒落的,只好拿著皮球去模仿羅馬里奧的突破,羅伯特巴喬的優雅過人,巴拉科夫的中場陰謀,斯托依奇科夫的王者風範,甚至貝貝託的搖籃慶賀動作。我體力不行,懶得跑動,只在前場候球,自然而然成為前鋒。我慣用的招數是帶球急停後突然啟動,甩開後衛,一般跟我踢過三次以後,後衛就摸清了我的路數。
“後兩節課你不上了,那就早點去佔場地吧。”泰森吩咐道。
我點了點頭,和幾個不想上課的傢伙先回宿舍。十一點不到食堂就開飯了,只有我們這些人才能先拔頭籌。食堂的師父這時候出手特別大方,一勺就能把你撐死。十一點半不到,我和洪哥便帶了足球,佔領了一個籃球場先練習傳球。十二點半後,那些喜歡把課上滿的傢伙就來了。這種球賽跟飯局一樣,來了兩人就加進來,陣容不斷壯大。我作為一個機會主義者,只是在前場遊弋,尋找把球捅進小門的*。有一瞬間,我眼前一晃,發現不知何時,凱子已經加入了比賽。我瞬間湧出一種五味陳雜的感覺,心跳加速。
鋼叉以義大利屠夫式後衛的剪刀鏟把我剷倒在地,我像一顆石子彈到鐵絲網上,摔了個蛤蟆仰。一隻手伸了過來,把我拉起。那是凱子的手。我像握住一個女人的手一樣,心中一熱,瞬間對他的仇恨居然跑沒了,內心是對曾經熟悉的溫暖的渴望。我相信大多數人的心跟年輕人的*一樣,該軟時軟,該硬時硬;而我的心卻跟老頭的*一樣,該硬時軟,該軟時都化了。這個真理此後不斷得到驗證,從而我確信自己不能當政客、商人等需要理智的職業,最終淪落為只能把感動當飯吃的作家,去尋覓世間迸發熱淚的角落。話說回來,也就是此刻,我的理智真想讓我把凱子的手甩開,留給他一個冷峻的背影。但是我的心做不到,不可否認,我是個可憐的傢伙,一點火星般的溫暖就把我全部融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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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努力剋制住想和他對話的慾望,若無其事地站起,重新融入比賽。心中卻有個疑問,接受他呢?還是拒絕他?此刻天氣驟變,幾聲悶雷之後,大雨澆了下來。雨驅散了大部分活動的學生,但我們幾個沒有走,繼續在雨中肆無忌憚地踢。我們見過雨中的意甲或者英超,當然也想體驗一把。雨像一張巨大的網,我有一種被擁抱著的感覺,雨也像興奮劑,讓我更加瘋狂。雨根本沒有減弱的樣子,視線變得模糊,積水中的傳球路線也變得複雜,踢球的人漸漸少了。我在雨中打了個重重的噴嚏,凱子在我身邊叫道:“著涼了,回去吧!”我沒有繼續,繼續追逐著足球,我是最後一個離開球場的人。
次日我開始發燒,神智一會兒迷糊一會兒清醒。模糊中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