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盆臘梅被鎏金炭籠的熱氣一烘,花開得分外嬌豔幽香。
和外頭冰天雪地相比,一踏入裡間,彷若四月春暖明媚天。
但堂燼對這一切全無所覺,他心跳加速,目光熱切渴盼地盯著圍著厚厚的雪狐大氅,腹間抱著暖手爐,卻瘦削得令人心痛的談瓔珞。
她小臉雪白,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毫無表情地回視著他。
那個自信滿滿,慣常愛笑的嬌蠻小妻子不見了,她對他,剩下的只有滿身的防備與冷漠。
堂燼心如刀割。
“你來做什麼?”談瓔珞冷冷地看著他,聲音裡一絲溫度和愛意也無。
事到如今,難道他還能奢望瓔珞會再用往日全心全意、信任依賴的眼神看著自己嗎?
堂燼明知這一切都是自己咎由自取,明知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心口,還是絕望沉痛得恍若烈火焚燒。
“我來看你。”他花了好大的力氣才抑制下將她緊緊擁入懷中的衝動,喉頭微微緊縮。
“我沒死。”她自我解嘲地笑了,“所以你犯不著內疚。”
“我不是為了內疚而來。”他眸光痛楚地凝視著她。濃烈情意只能壓抑在心裡,“我只是……想再見你一面。”
他屏息等待她問為什麼?可她並沒有問,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好似面對陌生人一般無喜無怒。
“見過了,你可以走了。”
“還有一件事。”他有些焦急的開口。
談瓔珞無動於衷地看著他。
心酸苦澀溢滿喉頭,他足足停頓了三個心跳的辰光,才終於能再度說出話。
“這是屬於你的東西。”
他採手入袖,取出以紅線系妥的紙卷,遞給了她。
她只是看著他,始終沒有伸手接過,甚至身子連動也未動。
堂燼眸底一黯,卻沒有說些什麼,只是將紙卷放在離她最近的花几上。
“商夫人說,你們七天後就要動身返回蘇州了。”他眼神溫柔地注視著她。
“對。”她環顧四周,掩不住眼底蒼涼之色。“這裡,已經沒有什麼值得我留戀的人與事了。”
原來,她敬愛的爹爹竟是殺父仇人,她摯愛的哥哥曾經意圖侮辱她的親姐姐,而她這十幾年來都在一個看似富貴卻充滿悔愧的謊言中長大。
她的姐姐為了找她,在談宅裡備受欺凌,幾乎喪命;為了替爹孃報仇,多年來曲淚交織地一步一步爬向成功,甚至失去了孩子。幸虧蒼天垂憐,最後,她終能擁有一份堅貞不移的愛情,和一個憐惜珍愛她的男人。
可是她呢?
談瓔珞曾經以為她什麼都有,後來才知道,她其實什麼都沒有。
就像她曾經擁有過深愛她的丈夫,可,那終究只是另一個謊言罷了。
看著眼前的他,她告訴自己,再也不會為他心跳、喜悅、流淚……
因為她恨他親手拆毀了她自以為存在過的幸福。
——原屬於他們倆的幸福。
“珞珞,對不起。”堂燼深深地看著她,眼眶微溼。“然而我堂燼永遠感激上蒼,讓我有幸娶你為妻……是我這一生,也是唯一的妻。”
談瓔珞僵在原地,不能反應,也不願開口說出任何一個字。她怕自己會失控,會哭,或者是狠狠地摑他一巴掌……甚至是衝進他懷裡,緊緊地抱住他。
不!
她永遠永遠不會再接受他。
“珍重。”他終於強迫自己轉身離開,咬牙忍住胸口劇烈的心痛,一步一步往外走。
她那張小臉更加蒼白若雪,但依然倔強地,不動聲色地目送他離去。
直到他走到門口,即將跨過門檻,永遠走出她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