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而,年還未過,他便行動了。
枬寧上下還洋溢著過年的喜慶氣息呢,突然有一天,縣裡所有有頭有臉的人家,全都急匆匆出現在縣裡那有名無實的縣衙前面。
所有人面上皆是複雜難忍的神色,驚慌、緊張、憤怒……皆有之。
每家還都帶了不少家丁護衛,全都持棍帶棒的。
「老吳你家也——」
「你也?」
「是誰?哪個吃了熊心豹子膽的?」
「讓我找到我定要了他狗命!」
「信中說的是縣令,看來鐵定跟縣令逃不開?」
「還有縣令敢來?」
……
眾人亂糟糟湊在一起。
有人突然道:「別吵別吵,快看!」
破敗不堪的縣衙大門連石獅子都是缺胳膊斷腿的,懸掛門上的牌匾更是搖搖欲墜,上面字跡幾乎辨認不出「枬寧縣衙」幾個字。
這不是重點,重點是,縣衙門口不知何時站了幾道身影。
一高兩矮。
高的那位身著蒼藍色捲雲紋長袍,身姿挺拔,傲立縣衙大門前。其身後站著兩名白麵中年人,看模樣,只是下人。
他們一群人湧過來,動靜半點不小,這人卻恍若未聞,仍然盯著縣衙裡頭,似乎裡面有許多好玩的東西。
眾人面面相覷。
一大腹便便、年近五旬的中年人從人群裡走出來。
「喂,小子,知不知道——」
「放肆!」偏瘦些的白麵中年人站出來,板著臉呵斥道,「什麼小子?這是枬寧縣的新任縣令,喬大人。」
語調有些奇怪,卻是當地話。
故而所有人都聽明白了。枬寧縣令?是縣令就對了。
藍袍人轉過來。
劍眉入鬢,幽深黑眸,鷹鼻薄唇。
俊氣是俊氣,就是渾身氣息冷硬肅殺了點。
看著也極為年輕。
此人,正是謝崢。
他與承嘉帝說話,不管是調令文書,皆是化名喬治,以一名富家子弟的面貌顯露人前。
那名大腹便便的中年人心中凜然,謹慎地拱了拱手:「這位,喬大人,敢問您可有京中批文和上任調令。」
聽見中年人問話,謝崢淡淡掃過去:「調令文書,喬某隻予上任縣令或上司檢視。你是誰?」
中年人登時噎住。
謝崢沒再搭理他,看向眾人,低沉的語調帶著與年齡不符的穩重:「喬某剛上任,諸位鄉親便如此熱情,不辭辛勞前來迎接,喬某深感激動。」
眾人:……
好不要臉。
又有一人站出來:「咳,喬大人,明人不說暗話。敢問您可知我家幾名孫兒的下落?」
「還有我家!」
「我三兒四兒也不見了!」
……
眾人越說越激動,開始擠攘著往前。
謝崢環視一週,坦然道:「在我手上。」
眾人:……
謝崢勾唇:「喬某向來喜愛孩子,因賤內身體不好,至今尚未育有一兒半女,喬某到了此處,見各位孩子皆是聰明伶俐,活潑可人,便讓人請回去,權當陪陪喬某那寂寥的內人,若是能給內人帶來福澤,將來喬某必定回以厚禮。」
語氣平鋪直敘,半分情緒也不露。不說對小孩的欣喜,連半分誠意都感受不到。
其實,他確實是沒有誠意。
面前這些人,全是盤踞枬寧縣多年的宗族大戶或富紳。
他要一舉把這些人拿下,好開展自己的計劃。
可他沒那功夫慢慢來,逐個擊破更容易惹來後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