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情還是因為緊張而多少僵硬著:“程朗大哥和倪醫生給我做了檢查,他們沒把門關好,瞎子的聽覺總是特別好……”
從她的語句裡,費諾陡然察覺,就在自己沒有留意的歲月裡,潘希年正在悄然變化著。她再不是那個半年前事故突發時憤怒、絕望到不得不用歇斯底里來隱藏自己的無助和絕望的女孩子了,恰恰桐反,她用頑強和希望支撐著自己,讓自己更快地成長起來。
她的鎮靜競也多少感染了費諾,並驅散開費諾心頭的陰影,前路未卜的手術不再那麼陰森而冰冷。費諾微笑了一下,他以她為榮。
嗯!手術要提前。動刀的還是倪大夫,事實上除了時間一切照舊。害怕嗎,希年?“她慢慢地搖頭,甚至給了他一個笑容:”有點等不及了。你知道嗎,自從手術的日期排定之後,我就一直在想,我已經不記得你長得什麼樣子了,做完手術之後就能看見你了。真好。“說話的同時她的雙手在微微顫抖著。費諾裝作沒有看見,也微笑著鼓勵她:”是啊,做完手術就是新年了,到時候等你能看見了,我們再和程朗、曉彤一起出去玩。到時候無論你想去什麼地方都可以。“說好了。”她的笑容愈發生動起來。
“嗯。”
中歇曲一想送你一份小小的禮物
念及此,費諾抓住潘希年的手腕,任由自己的臉頰再次貼上她溫暖柔軟的手心;“我的禮物你收到了,我等著你的。”
手術的日期一旦定下,時間就過得飛快,費諾知道潘希年嘴裡不說,行動上卻比平時依戀他百倍,是因為她心裡忐忑不安得厲害。於是他也不急著出院了,申請了病假,乾脆把工作帶到醫院來做,但一天的絕大多數時間,還是陪著希年。
他總是在希年的病房裡待到護士一再來催,才離開依依不捨的她回到自己的病房。程朗值夜班時常會過來看看,三個人說說笑笑,竭力打消潘希年的不安和恐懼。要是兩個人在一起,除了說說閒話,有的時候費諾還讀書給她聽,從《前赤壁賦》讀到《後赤壁賦》,時間就在無聲中慢漫流去。
費諾有輕度的失眠症,只要一有人靠 近,就容易醒,所以在醫院裡總是難睡好。有一天晚上,他又感覺到護士過來查房,正又一次從睡夢中醒來,發覺來人站在床頭,雙手摩挲著他的頭髮。
每一下動作都很猶豫,悉悉索索地探尋著,像是要確認某個具體的位置。
他一時沒有睜開眼,聽覺和嗅覺隨之被放大若干倍,費諾覺得自己也身處潘希年一樣的境地裡,目不能視,又清楚地感知一切。
她身上的罄香雲朵一般拂過費諾的面孔,手指沿著鬢角瑟瑟滑到下巴,直到找到他的嘴唇。她的手指是那麼軟,動作是那麼輕,費諾幾乎以為這是一個悄悄的吻了,但下一刻,冰冷的唇慌亂地印在了自己的頰邊。
她爬上了費諾的床。
身體柔軟得像一條蛇,又暖得如同冬日裡的爐火,糾纏傾覆上來,瞬間讓費諾也隨之燃燒了起來。
潘希年的親吻和撫摸生澀又不安,每一個動作與其說是在誘惑,不如說只是在確認,確認彼此鮮活的,生命之火不曾受到威脅,也不會陡然消逝。
那簌簌摸索的動作終於提醒了費諾,她看不見。費諾這才無聲地睜開了眼。這一晚的月光美極了,又亮極了,被百葉窗一格格地濾過之後,依然亮得像攪散的細銀。
潘希年垂著頭,夜光裡面部的輪廓益深,眉眼幽幽,如同駐進什麼精魄;長髮順著肩頭垂在費諾的胸口,任何一陣最小的微風吹過,長髮就這麼輕輕地拂過他的心頭;過大的病號服在動作中有些凌亂,一邊肩頭裸露出來,竟是比月光還要皎白明亮……還有那纖細的鎖骨,領口深處姣好而柔美的曲線……費諾不得不閉上眼,但再怎麼閉上眼,他也知道,他再不會把她當做恩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