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
這讓她又一次悲慟起來,或者說潘希年從未如此痛恨過自己,她知道這一切得根源是什麼,費諾也知道,費諾要把這根源斬斷,而她卻依然頑固地想攀住最後一點希望。
他可以無微不至地照顧自己,有求必應,無不盡其極。他保護她,支援她,鼓勵她,把她從最深的深淵裡拉出來,在她最痛苦、最需要的時刻也絕不放棄,但唯獨有一樣,他不給她。
就好像某一天她乘醉鼓起一切勇氣抱住他的背,他也只是說,希年,就算是迷戀,也是暫時的,你值得更好的。
然後毅然轉過身,不給她一點希望和機會。
無聲的哭泣讓潘希年整個人都變得昏昏沉沉的,湧上來的也不知道是睡意還是眩暈,她覺得大腦一片混亂,所有的思緒都斷成亂麻。然而就算是這樣的時刻,無數雜亂的片段裡,依然有費諾的身影。
朦朧中,潘希年覺得有一隻手撫過她的額頭,又順著額髮撫過她的長髮,如此溫暖又輕柔。她從沒有忘記這個小小的時刻,他以為她睡了,在病床前輕輕地輕輕地摸了摸她的頭髮。那一刻倘若停留,她寧可自己永遠是瞎子。
潘希年希望自己在這樣幻覺一樣的情景裡睡去,甜美的幻境也好過冰冷的現實,哪怕它全是假的。雨點和晚風一次次撞向窗玻璃的聲音悄然淡去,她覺得要睡著了。
可另一個聲音毫無預兆地響了起來。
刻意放輕的腳步和著風雨聲,隱隱帶來不祥的預兆。起初潘希年還疑心是在夢裡,父親或是母親輕聲快步上樓,用敲門聲把午睡中的自己叫醒。這樣的夢真是太好,潘希年幾乎都要情不自禁地微笑,不由得放任著睡得更深一些。
夢境裡腳步聲和隱約的光亮越來越近,潘希年感覺到有人在身邊停下了腳步。她蜷了蜷身體,含糊地說:“再讓我睡一會兒……”
話剛說完心就猛地一沉,一下子醒了過來。
確實是有人站在自己的床邊。潘希年嚇得一下子汗毛倒豎,剛要尖叫,適應了來人提著的應急燈的雙眼搶先看清了對方的臉,她一怔,僵住了。
在這段時間裡她並非不曾想過如何收場這場流浪和逃離:總歸她還是會回到T城,回到費諾的身邊,而費諾也應該會像以往一樣,溫和地把這件事情包容下來,一切又風平浪靜,彼此裝作這件事情從未發生,若無其事繼續生活下去。
可費諾現在就在這裡,離她不到三步的地方,他正默默地注視著她,面上還帶著奔波和焦慮的痕跡。這是潘希年都不敢奢望的事,卻真真切切地發生在了眼前。
在大腦尚來不及運轉而唇舍也無力工作的時候,費諾手上的燈掉了,房間驀然暗了下來,潘希年眼前一黑,人則在下一刻跌進一個炙熱有力的懷抱裡。
她簡直連呼吸都要忘記了。
這擁抱的力量大得驚人,簡直有些疼痛。但潘希年寧可要這樣令人窒息的力量,似乎只有這樣,才能證明這並非又一個夢境。
最初的僵硬消失之後,潘希年顫顫伸手扣住了費諾的肩頸,也用盡自己能給予的一切力量,然後輕之又輕地,把頭埋進了費諾的頸間,有些貪戀地去聞著屬於這個男人的氣息。
潘希年的臉貼著費諾的臉頰和下頜,感覺新生的胡碴如砂紙一樣磨過面板,留下火辣辣的觸感;而自己的頭髮冰涼,墜在他的頸項處,冰火兩重天。
這並不是他給她的第一個擁抱,但潘希年知道,唯有眼前這一刻,他給自己的擁抱,不再是長輩擁抱晚輩。
潘希年無聲地任由淚水滴進頭髮的深處,也不知道是不是同樣溼潤了費諾的臉頰和脖子。他們什麼也沒有說,就這麼靜靜地依偎在一處,聽彼此的心跳匯成一陣春雷。
分開的時候潘希年還沒有從狂喜的眩暈中清醒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