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毀滅了夜橪,她才能夠死心?可惜她沒那個本事,從小到大,功夫也不及,心智也不及,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這個愛了十餘年的男子一朝動了真心,為另一個女人生死不悔。對於她種種暗中手腳,夜橪竟難得的一一放過了。還是說,那個女人,竟然使夜橪變得人性了,善良了?笑話!媚骨的笑音拔高了聲調,“好啊!”
他大度,證明他太幸福。他的幸福令她如被狠狠抽了一鞭,恨得發抖。她瞭解夜橪,他們正在進行的大事,哪怕阻止不了他的幸福,至少,會令他躑躅為難。國家與陳大人,在夜橪心中的分量,她很有把握。
“冷湮!”陳大人的語氣明顯警告的意味,可是,她不理。也許明日,他們便要衝進皇城刺殺皇帝,無論成敗,再無生路,她要讓夜橪曉得,他的不拘,在此刻已是種背叛。
“大人!”
“別走太遠!”
“屬下遵命!”
兩人靜靜的出了小院,踱了一段。夜橪止了步,絲綢的衣料光澤淺淺,髮絲被風撩起翻飛,亂了他機敏的眸色,他很輕的嘆了口氣:“出了什麼事,告訴我吧!”春夜深深,繁華宮中一片死靜。
一剪清影倚在花欄,漆紅的柱上微光迤邐,幾分沉沉刺目。煙洛仰首,默數著零落玄河間幾顆幽星,三十八顆,似乎,三十九吧,數一遍,再數一遍。水動明眸,波如清泉,溢滿無奈。
反對無效,她被直接引進了宮中。她知道自己表現得無理,進了屋子就冷冰冰的說自己累了想休息,趙大哥居然點頭,柔聲囑咐她好生歇著,轉身去了。光義凝她,暮色中一抹豔紅羅衣,仿如淬了冷火一般。
“光義,隨我來!”趙大哥卻沒回頭。
趙光義似乎咬了咬牙,疾步過來,煙洛一驚後退。方隱約恍然:趙大哥帶她進宮,許是別有深意。
“光義!”餘音威嚴。兄命,亦乃聖旨!
光義終於頓住,望牢她,雙袖狠狠一卷,回身去了。煙洛才找回了自己的呼吸,緩緩地舒氣。
夕風兜起宣旗幔腳,如蝶翻飛。
爾後不久,有御醫來為她拿脈。再不久,陸陸續續端來了不少熱點吃食,擺了滿當當一桌。十樣裡頭,竟有八樣是她鍾愛的。另外的兩樣,色澤香氣也都新鮮引人,定是那人估摸著她的喜好命人備好送來。心中嘆息,哪裡吃得下,筷都未抬,飲了些茶就說罷了,命人撤下去了,都別來攪她清靜。
眾人雖言聽計從,卻不敢走遠,漸起的夜被燈盞耀明瞭,諾大的房間各處經心的凝注。她坐不住了,一人踱到昏月下,只是反覆思量。夜橪回去了麼?平安麼?她臨走託柳朝帶的口信,望他千萬小心,他可曾收到?如今宮闈似海,比之蘇府,要難進上數倍。然省時度勢,她不敢再執意。一來,怕惹人疑心,反而增添了夜橪來尋她的難度,二來,如今趙大哥的話已是聖旨。她若再抗拒,便似種變相的撒嬌,她不敢!
夜色,更濃更沉些才好,神思飛渡,便不會有人窺到,被報與人知曉。
夜橪一定會來的,帶她離開,遠走高飛。在心裡給自己打氣,蘇煙洛,你要忍耐。切切,不可心急!
至於趙大哥……
一聲幽嘆,嫋嫋。
負他,傷他,都已成定局。她原以為,避開他是最仁慈的抉擇。陰差陽錯,卻還是回到這裡,她最最畏懼蹉跎的深宮,她再也難以承受的深情。
所以夜橪,我會等。可是,請你快一些!
呆了好一陣子,寒了。煙洛抱懷搓了搓胳膊苦笑,昨日,她還偎在可以肆意的懷中取暖。今日卻……夜穹星閃,哪幾雙,是她放不下牽掛?值得麼?她輕輕吸氣,值得吧。雖然換來如今寒宮獨思,身心微涼。
驀的,肩頭被披上一層略沉的東西,帶著餘溫繾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