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火一閃,在趙匡胤入神的眸中劃出一道口子,墨色傾瀉。他站起身,聲帶希冀的緊繃:“如果,我不想寂寞呢?”
泱泱天下,還有哪一個女子,能如此機巧善解,深明大義,令他意動神搖,小心寵愛唯恐不及?與她攜手笑看江山,真真暢懷神思,餘願足矣。寂寞麼,如若失去她,才真正一世寂寞,再無可解。
煙洛登時說不出話來,纖腰已被人自身後輕輕環住,他的氣息不穩:“丫頭,你想要的我都給你。所以,留在我身邊,好麼?”
一驚,死死扣住沁冷的窗框,心底無奈而悲哀。世事無法雙全,錯過,始終是錯過。她既選擇夜橪,只能繼續狠了心腸,任他……心傷。咬咬牙,抑制著聲音的微顫:“皇上,你還記不記得,煙洛關於情愛的妄語?”
一夫一妻,一生一世。鏗鏘如鑿,字字如新!
似乎被什麼倏然穿刺過身體,呼吸被扼在胸間。他講不出話來,只有唇齒緊咬,抑制的“咯吱”,令人牙酸,而至心酸入肺。
頃刻淚盈滿眶,煙洛不敢擦,“何況,煙洛的一世一生,已許了他人。”
無法再撒謊瞞隱,是她虧欠這個男人太多,多得無法計量……
冥夜凜冽如絲決狠,忽然侵入血脈,化為透徹的冷意。臂膀,頹然垂下,良久。宮人們被他揚手揮退,溫醇已作喑啞:“所以,你要離開?”
“對不起!”她背對著他垂首,絲如雲散。言語滿懷愧疚,卻依然堅定無疑。
登時一波狂猛的心悸,那句“他是誰?”,死死忍耐,才沒失聲問出口。轉身邁步,他自嘲著笑了。她的拒絕,已經如此明晰,他連一絲希望都不能再保有。可是,放她就這麼離開麼?永遠離開他的生活,離開他的孜孜以求,讓她與另一個人自由幸福,共效于飛?窗外風動潮起,回寒肆溢,意難平,到底意難平啊!
他該成人之美,他該表現得君子,他該……可他也是人,一樣會疼會挫折會不甘,容他自私一次,再想想,讓他再好好想想……闔目,睜開,復又闔目睜開,他想速速離去,眼前卻止不住地變暗變黑。腳步不由自主地虛浮,積日的疲勞焦急,鋪天蓋地,漸次席捲遮幔了燭火。
驀然眼前閃過兩點烏星,隱在清淺的凌波中閃爍驚惶,“大哥,趙大哥,你怎麼了?”她的聲音有些遙遠的迴盪,似乎試圖挽住他。溫婉的手,淡淡的蘭香氤氳,纏繞柔曼,那句“大哥”,卻瞬間令他劇痛而甜蜜。他微微的翹了翹嘴角,就迷失在一片昏暗裡。
不知睡了多久。
夢中蓮歌聲動,輕忽煙嫋,她倚坐青石灑然四顧,甜蜜如荷葉上的輕靈的水滴。心口一陣陣的緊跳,不禁變得大聲起來,她似乎察覺了,精靈一般忽得潛入水中消失不見,一碧月波漣漪,淡靜無聲。他一驚,醒了。門邊微響,風撩窗幔,晨光便自緊閉的眼瞼掠過,有些刺痛。
隱隱約約,他聽到兩個女子輕聲輕氣的對話。
“這就是午膳?皇上每天都吃些什麼?”
“哪吃了什麼?每天忙得睡覺都沒兩三個時辰,早膳素來不用的,送去了也是白擺著涼掉,皇上就說浪費,不許人再送。午膳總要等到朝事完畢,如果被什麼耽擱住,錯過了就喝點粥菜,敷衍著過去了。晚膳麼,總是會錯過準頭,譬如昨日,不是鬧到夜深麼?”
“怎麼可以這樣?”分明的不贊同,分明的絲絲焦慮:“皇后不曾管著麼?”
“怎麼不管?不過皇上雖然平日溫和得緊,但處理起政務,便不管不顧的。那一位也還年輕,回來勸一次,皇上聽了就罷了。如果沒空,也就只是應承下來,各自去忙他的,那一位就要回去飲淚半天。哭好了再吩咐御膳房頓補品送過去!”
幽幽的語調,細細的解釋,是,魏蘭麼?趙匡胤蹙了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