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神一痛,把藥丸放到鼻端嗅了嗅,薄唇深抿,牽扯出一抹濃濃的諷刺。
陵州城內一所隱秘的民居中,流芳驀然驚醒過來,只覺得右肩牽扯出一陣撕裂般的痛楚,她額上遍佈細密的汗珠,虛弱而無力地坐起來。
昏黃的燭火,青色的紗帳,她恍惚起來,不知身在何處。
“流芳。”顧懷琛走進來,看見她醒了,連忙放下手中的藥碗,坐在床沿往她背後小心地放好一個墊子。
“我聽到有人吹陶笛的聲音。”她望著他,眼中有些急切,“你聽到了嗎?”一連幾天,她常常在半夢半醒之間,聽到那天籟一般的聲音,可是醒來後除了初夏時節的蟲鳴鳥叫,她什麼也聽不到。
“你聽錯了。”顧懷琛溫和地笑笑,笑容中閃過一絲苦澀,“什麼聲音也沒有。”他端過藥,遞到她面前,她苦著臉把藥一點點地喝了下去。看見他開啟小紙包取出兩枚蜜餞時,才笑了,說:
“你還記得。”
懷琛按捺住心裡的波瀾,他當然記得,他怎麼會忘了?
一切都不會太晚。他對自己說,那兩年的空白,他可以用餘生的時間一一補回。他相信只要把她一直帶在自己身邊,不管她的心裡有誰,到了最後,她惟一能愛,惟一能依靠的人只有他,顧懷琛。
“你的傷好多了。我們後天就離開這裡,離開陵州。”他說,語氣裡有著淡淡的不容置喙。
流芳的面容有些默然,“這幾天,他,沒有派人來……”
懷琛握住她的手,“有我在,我不會再讓你受那樣的傷了。傻丫頭,為什麼要跑出來擋了那一劍?你昏迷的那幾天,我恨極了自己,你知道嗎?”
流芳不著痕跡地抽開自己的手,心裡不知為何佈滿失落。只要一想起那日容遇看著她痛楚難當的眼神,她的心便被揪住了一般,痛,而有些空洞。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衝出來擋了那一下,只知道自己不願見顧懷琛血濺當場。在那樣的情形下,也只有這樣,容遇才會放他們離開……
然而,就這樣放任著她和顧懷琛在一起,一點也不像容遇的行事作風。
她的心隱隱地焦慮起來,卻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月上中天,淺淡如鉤。
流芳站在庭院中,夜風微涼,懷琛把披風給她披上,流芳忽然說:
“我們會安全地離開陵州嗎?”
懷琛點點頭,今夜是最後一夜,只等明日清晨上了船,他的心便能放寬許多。
流芳搖搖頭,“不可能的,他,不可能就這樣放我走。”她抬頭望著懷琛,“我想回韓王府一趟……”
“不行。”他斬釘截鐵地說道,心痛地望著她說:“既是決定了跟我走,就不要在我面前想著別人!你記住,從那一天起,你和他什麼也不算,我們三個,誰也走不了回頭路了。”
流芳垂下頭,說道:“是沒有回頭路可走。我答應跟你走,並不等於,我和你就回到從前了。你,顧懷琛,不過是我的哥哥而已。”
她轉身就走,氣他的偏執,也氣自己的軟弱。
顧懷琛皺眉,身形一動擋在她身前,無可奈何地嘆息一聲,低聲喚她道:“流芳,不要想他了,他並沒有你所想象的那般在乎你。”
流芳愕然地看著他,目光有些清冷。
“知道我們為什麼能安全地離開陵州嗎?那是因為,我和他做了一個協定。”
“我會讓皇甫重霜活著離開繁都,西乾九州,劃蔚海為界,分而治之。”
流芳震驚,看著他喃喃道:“顧懷琛,你瘋了。”
他伸手輕輕地拉過她的手,然後攬過她的纖腰,擁著她嘆了口氣,說:
“那天我以為自己必死,睜開眼睛卻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