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論陰陽,天地之氣,始於洪荒,相生相剋,若諸神在天為陽,則魔侯在地為陰,要結兩儀之陣,還需一人以清抑濁,與姜世離彼此呼應,不致動搖,而遭反噬。
眾人嗟嘆,自忖不如,今日之前,或可大言不慚,逞作英雄,而親眼得睹,那火雲連天,輝煌霸道,不可一世之態,焉敢口出狂言,自恃強橫。
惟一人道:“列陣。”
卻是長老攜夏侯瑾軒至此,後者按捺不住,三步並兩步奔向姜世離。
眾皆愕然,及出聲喝止,忽而烈焰一閃,竟裹住夏侯瑾軒,一一舔舐,姜世離眉心一蹙,那魔火便虛虛散開,全無灼燒。
夏侯瑾軒不覺異樣,諸人卻心生怪誕,面面相覷,畢竟生死攸關,無暇他想,與長老共商佈陣一事,長老道:
“此事老夫在責,兩儀陣眼,便有老夫坐鎮罷。”
聖山之靈,與天地同受,一身清氣至陽至純,適當不過,目下卻是兩難,一則結界時損耗,再者風山傷損,與他息息相關,為救夏侯瑾軒二人,又殫精竭慮,看似無礙,其實勉強施為,不復矍鑠。
眾人中,未知詳由者,紛紛道好,亦有不妥之聲,一時譁然,夏侯瑾軒憂心姜世離,耳聞爭執,不免氣苦,卻知長老乃村中鎮守,不容閃失,於姜世離,眾人設法至今,亦仁至義盡,聽天由命,於他,卻是兩般心境,怎可放手。
姜世離盤膝正坐,身形微顫,蓋因意識昏沉,難以收束,方才漏出一絲痛色,烙在眉心,成一刻痕,不得舒展。
夏侯瑾軒亦蹙眉,卻可笑可嘆,便是一種神情,又如何感同身受?
他望著姜世離,視線落在一雙手上,或曾見它決然,刀槍劍戟,一力承擔,亦曾見它滄桑,矢志守護,至死不悔,這樣一雙手,生殺予奪,卻脈脈溫情,是力量與希望,亦是苦痛與枷鎖,縱然甘之如飴。
“長老還請三思,畢竟有法可循——”
“此言差矣!救人水火,豈容拖得!”
“敵暗我明,諸事蹊蹺,百姓堪憂,務以大局為重。”
“他系魔祖後裔,倘若萬一,獸族必不罷休!”
……
那爭論不休,各執一詞,夏侯瑾軒咬牙,十指成拳,腦中一幕,是蜀山天宮,修道之士無奈罷手,致一人含冤莫白,有口難辯,二十年白駒過隙,又重蹈覆轍,眼睜睜看他生死兩難?
不能,他不許。
夏侯瑾軒一聲厲斥,怒而道:
“諸位莫再多言,我二人自知輕重,瑾軒不才,修得地仙之體,若得長老助益,或可支撐一二,這陣眼,便由我來罷!”
他救不了姜承,任他千夫所指,幫不了姜世離,憑他獨木難支,還曾壯語,若為半魔安身,夏侯必來襄助,豈知天意弄人,一去五年杳無音信,再見拔刀相向。
二十年,他欠他一個承諾。
連日來,夏侯瑾軒每度自思,以姜世離目下,如何一再拖得,險中求勝?
是不甘。
魔君尚有一願,若親族安好,方可罷休,便是此念叫他屢屢支撐,縱然兩敗俱傷,亦要活下去,刀山火海,紅蓮阿鼻,何曾畏懼。
夏侯瑾軒慘然,他深恨無力,而天道公允,竟是如此因果,這一次定要幫他,得證一個完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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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兩儀陣,有陰陽陣眼,四方風雷水火,為四象,中天人鎮守,蓋因女媧摶土造人,是故人身屬土,介時清濁各具,五靈相循,引天地人三才,則返本歸元,指日可待。
入陣後,眾人傳功夏侯瑾軒,陰陽交替,傳於姜世離,再由後者傳回,經夏侯瑾軒輪轉,復歸眾人,如此一而再,再而三,迴圈周天,直至天人相合,秉天地之氣而生,方可見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