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夫人臉上的憂色一掃而空,掩唇笑起來。
淮安侯語氣嚴厲:“上哪兒去了?”
“就……在街上逛了逛嘛。”鍾宴笙靈光一閃,垂下雙睫,語氣落寞,“我一個人在家中待著無聊,離京十來年了,也沒什麼熟悉的朋友,若是……若是家中還有個年紀相仿的哥哥弟弟就好了。”
鍾宴笙生著張很有欺騙性的臉,大多數時候,沒人忍心對著這張漂亮的臉苛責什麼,何況是這麼委委屈屈地說話,語氣又軟綿綿的,像某種毛茸茸的小動物,可憐可愛得緊。
淮安侯和侯夫人同時靜了靜,對望一眼,一時沒人說話。
好半晌,侯夫人忍不住摸了把兒子毛茸茸的腦袋,溫柔地開了口:“迢兒想出去玩是可以的,但得多帶幾個人,京城不比姑蘇,娘怕你在外頭被人欺負,好不好?”
鍾宴笙乖巧點頭:“好。”
才怪。
多帶人就沒辦法溜去長柳別院了。
看他乖乖的樣子,淮安侯威嚴的臉色也不太能繃住了,握拳抵唇乾咳一聲:“好了,爹又不是要責問你,出去瘋玩了一天,早些回去歇息。”
先在淮安侯和侯夫人心裡種顆種子,讓他們知道自己一個人無聊,不抗拒出現什麼兄弟。
鍾宴笙悄悄彎了彎唇角,離開時刻意維持著落寞的神色,身軀單薄得像張紙,孤零零的一小隻,瞧著就叫人心疼。
侯夫人不由自主道:“要不,就讓……”
淮安侯沉默良久,搖搖頭:“不是我不想,而是現在的局勢,實在不適合。”
侯夫人眉宇間又多了幾分愁緒,輕輕嘆了口氣,淮安侯撫了撫夫人的背,安慰:“夫人可藉著拜佛的名義,多去他那邊走走。我們不是已經安排好了嗎?再等一等。”
侯夫人眼眶發紅,抹抹眼角,終是點了點頭。
回到春蕪院的時候,外頭又下起了雨,春雷轟隆不斷。
鍾宴笙病剛好就跑出去一趟,累得不行,回屋就關窗上床睡覺,在響了半晚上的隱隱雷聲裡做了一晚上噩夢。
翌日還沒睜眼,就先感覺到渾身上下都在發疼,尤其是腹部,碰一下都疼得他倒嘶涼氣。
昨日大概還是摔傷了,只是一時沒有察覺。
鍾宴笙渾身難受,又不敢叫大夫來看,在拔步床角落裡蜷成一小團,含著淚默默捱著。
雲成早早就起來了,聽到動靜,繞過屏風走到床邊,掀開被子沒看到人,朝著床裡側的小鼓包呼喚:“少爺醒了嗎?我叫廚房把早飯送來?對了,夫人今兒一早又去金福寺拜佛了,讓少爺自己用飯……”
鍾宴笙本來還咬著牙在忍疼,聞言一喜。
昨晚他還發愁,母親在家的話,該怎麼偷溜出去。
一時他的小腹也沒那麼疼了,從床上翻下來,赤腳披髮踩在地毯上,眼睛亮亮的:“雲成,快快,我們去長柳別院!”
雲成傻了:“今兒還去啊?哎……少爺你先把襪子穿上!”
吃完早飯,鍾宴笙學聰明瞭點,把院子裡的人都支開,嚴肅吩咐他們自己要讀書,不準打擾,才帶著雲成做賊似的沿著小道出了侯府。
一回生二回熟,雲成很快蒙著面去租了馬車,看出鍾宴笙往後大概還要往外跑,這回將馬車長租了起來,回頭牽去客棧歇著便好。
今兒去長柳別院的路上清靜了許多,沒見著其他的馬車了。
鍾宴笙愈發確信,昨日那些頗為華貴的馬車,就是來京郊踏青遊玩的。
租來的馬車沒有自家的馬車寬鬆柔軟舒適,等到了別院外的竹林邊,鍾宴笙感覺自己已經快要散架了,嘶嘶抽著涼氣,慢騰騰地挪下馬車,有氣無力道:“你去玩兒吧,過兩三個時辰再來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