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舫還順著水波輕輕搖晃著,搖得鍾宴笙昏昏沉沉的,口中尤其乾渴。
他舔了舔發乾的唇瓣,望了眼桌上清亮的茶湯和精緻的茶點,別開視線,忍著沒動。
直到侍從第三次進來送熱茶,鍾宴笙驟然回神,察覺外邊的天色都逐漸暗了,禁不住蹙眉問:“現在是什麼時辰了?”
侍從恭敬回道:“回小世子,快酉時七刻了。”
鍾宴笙眼睛睜得圓溜溜的,迷惑又不可置信。
居然都等了這麼久了?他完全沒察覺到時間的流逝。
鍾宴笙平時是好脾氣,但也不是沒脾氣,不大高興地站起身,不知是不是船又晃了一下,他起來時跟著晃了晃,暈乎乎地扶住桌案,不悅道:“勞煩你幫我回一下孟三少,我先走一步,既然不是誠心約見,下次也不必來信了。”
話音剛落,屋門就被人推開了。
孟棋平的聲音由遠及近,越過屏風傳來:“我來遲了,該罰該罰。”
拜父母所賜,孟棋平生著張還算俊朗的臉,今日穿了身騷氣的寶藍色錦衣,瞧著頗為人模狗樣。
可惜鍾宴笙前不久才見過蕭弄穿了類似顏色的衣裳,掃了一眼,只覺對比鮮明,慘不忍睹。
哥哥穿得像明珠寶石,璀璨耀眼,孟棋平反倒被衣裳壓了一頭,灰濛濛暗淡極了。
縱然因為哥哥蒙著眼,一直無法看清全容,鍾宴笙仍在心裡悄咪咪地想,還是哥哥穿藍色好看。
他覺得孟棋平穿得難看,憐憫地多看了兩眼,孟棋平還以為是自己今日格外俊朗瀟灑,吸引了鍾宴笙,故作風流地搖搖扇子,坐下來笑道:“家中有事耽擱了,不是刻意來遲,宴宴莫氣,三哥哥自罰一杯好不好?”
聽著他給自己的暱稱和自稱,鍾宴笙心裡怪怪的,感覺好像看到了小廚房裡,李嬸熬的那罐子豬油。
膩乎乎的,他很不喜歡吃。
孟棋平絲毫沒察覺自己被嫌棄了,屏退了跟進來的侍從,親自倒了兩杯酒,將其中一杯推到鍾宴笙面前:“宴宴,來,陪三哥哥喝一杯。”
鍾宴笙看了看那杯推到自己面前的酒,又抬起眼,黑白分明的眼珠望著他,很平靜地道:“我不喝酒的。”
換做是其他人這麼不給面子,孟棋平已經拍桌罵人了,但看著鍾宴笙泛著紅暈的臉頰,他心口酥了下,維持著笑容:“是三哥哥不好,差點忘了宴宴不喝酒。來,那喝茶。”
屋裡越來越悶了。
畫舫晃得人腦子昏沉。
喉嚨也燒乾了似的,很不舒服。
鍾宴笙很想喝點東西解解渴,盯著那杯茶水看了三息,緩緩搖搖頭。
他的額髮烏黑柔軟,膚色瓷白得晃眼,在屋裡悶得透出層紅暈,像只漂亮名貴的瓷娃娃,安靜又乖巧,但說出口的話卻不那麼乖了:“我也不喝茶,謝謝。孟三少爺,你信裡說,你知道流言是誰散佈的,我想知道那個人是誰。”
兩次三番被下面子,孟棋平的臉色微不可查一變,露出眼底的幾分陰冷,慢條斯理道:“宴宴急什麼,咱們邊喝邊慢慢聊。”
可能是腰帶束得太緊了,鍾宴笙感覺快喘不過氣了,見孟棋平遲遲不肯切入正題,壓根並不誠心,乾脆起身道:“既然孟三少爺不想聊這個,那我也沒必要再待下去了,告辭。”
剛邁開一步,身後傳來孟棋平不陰不陽的一聲哼:“聽下面人說,你一口茶水茶點都沒碰,怎麼,怕我在裡面下藥?”
鍾宴笙鴉黑的長睫顫了一下。
他喜歡偷偷看話本子,見過壞人在吃食裡下藥的橋段,學以致用,什麼都沒碰。
“不錯,茶水和酒水裡是有下藥。”
孟棋平冷不丁丟擲驚雷似的一句,不待鍾宴笙有反應,又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