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秒,二十秒,一分鐘。
時間悄然流逝,唯有寂靜。
得意跟著消散,唯餘忐忑,謝意平叫:「舅舅?」
桌後的男人抬起眼,眉眼立體,目光深邃,像一片深海,「什麼事?」
如果有外人在,一定會為他在謝家的出現而倍感驚訝,甚至掀起軒然大波。可惜,這裡只有謝意平一個倒黴孩子,乾巴巴的:「我吹完了。」
「嗯。」
對方兀自低頭,翻過一頁紙質檔案。
紙張摩擦的聲音在房間裡格外清晰。
「……」?沒下文了?
謝意平向來天不怕地不怕,嚷嚷起來,「舅舅,您不評論兩句?我可是自己考上的民樂,半點沒靠家裡,這首陽關三疊還拿了獎呢。」
謝虞川動作頓了頓。
一旁的管家汗如雨下,知曉這位最是軟硬不吃,謝意平在自己家裡耍橫慣了,怕是要糟糕。
「覺得自己吹的很好?」
男聲響起,手上檔案也被放下。
謝意平梗著脖子,「不好嗎?」
他介乎少年與青年之間,犯倔時大睜著眼,嘴角緊繃,有一絲委屈的意思。
謝虞川隔著桌子看他,卻並不像管家以為的不悅,而是耐著性子問:「如果沒記錯,你今年十九歲了?」
「……啊?」
在平常人家,哪有舅舅不知道親外甥的歲數。可在這裡,非但不奇怪,還稱得上是關心。
謝家有三個兒子,老大常年在熱帶小島,沒有子女,老二資質尚可,目前主持大局,但他只是收養的孩子,儘管娶了謝家的千金,卻也沒有繼承謝家的道理,再到謝家老三,大約是上天把欠了謝家的兒女運都還了回來,他自小機敏,性情內斂穩重,名字中帶個「川」字,是靜水流深,正如其人。
整個容城商界都對他讚不絕口,集團上下也認定他會帶領謝氏走向新的繁榮,然而,沒有人能預料到,在即將入主謝氏的那年,他出走容城,銷聲匿跡。
謝意平還記得,那天,他躲在曾爺爺書房外,聽著裡面兩人因舊事激烈爭吵,拍桌子上摔東西,小小的他抖若篩糠。
他回去告訴媽媽,媽媽震驚許久,隨後面露頹然,叫來了公司的老臣。
她隨後的行為和反應,就好像知道舅舅會走,也知道老爺子會因此一病不起。
老董事長閉關養身體,新繼承人出走,謝氏需要一個人來穩定局勢,在謝家大小姐的充分籌備和強力支援下,養子謝雲杉登進了董事席。
而自己也開始被許多人尊稱「謝少爺」,那種尊敬,並不是他從前僅作為謝家千金與養子贅婿的結晶所能比較的。
這件事情的受益者是自己的父母,是自己,謝意平很清晰的知道這一點。
而現在,舅舅回來了……謝意平忍不住往更深的地方想。
這時,又聽見:
「我知道有人吹的更好。」
謝意平回過神,品了品這句話,簡直要氣樂了。
這不廢話麼,誰不知道他謝虞川愛好古典樂,結交的大師貫徹東西,自己就一大學生,能跟那幫大師比?這寒磣誰呢?
他憋了氣:「人外有人麼,我當然知道,但我還小呢,再過十年你比比看。」
「他和你一樣大。」
「哈?」
謝虞川略笑了笑,那笑意很淡,幾乎只在臉上停留了一瞬間便飄走了,「過陣子吧。」
他合了書,下逐客令:「去做你自己的事吧,和你母親說,我這裡不需要她操心。」
管家怕謝意平再冒犯,忙扯他離開,謝意平是還想掰扯兩句的,抬頭,正見很窄的一道光,映在謝虞川的側臉上,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