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與長姐那麼多年以來的掙扎和痛苦。
分明知曉養在身邊的人是仇人的孩子,卻又要提防著吳家的眼睛,將人裝作親弟弟一般寵著。
白丹秋性情直爽,做不了這樣的違心之事,因而才常年留在關外不願歸家。
但話至口邊,季蕭未卻清清楚楚知曉,木朝生不愛聽這些東西,倒像是非逼著他接受那些好,逼著他理解和體諒這麼多年來的忽視和冷眼旁觀。
這對木朝生來說本就是不公的。
他要讓木朝生自己去選擇。
林回與林若離的那些往事如同在目一般,他時常會想起自己與林回私下交談時對方的神情。
有時候走錯了一步,往後便步步錯下去。
生死沒有迴旋的餘地,容不下這樣的錯。
季蕭未輕輕吻過木朝生的額頭,又去吻他的唇瓣。
因中毒,他有難以抑制的慾望深埋體內,卻又只能短暫觸碰,從不過多越界。
他屈指蹭蹭木朝生的面頰,輕聲道:“我身中劇毒,早知命不久矣,卻又勉強苟活至今。”
“兒時第一次見你,那時你尚在襁褓,這世間萬事萬物你什麼都不知道,只知曉哭和笑。”
後來再見時,那個會追在哥哥姐姐身後要玩具和零嘴的小糰子已經抽條長大,帶著驚人的豔麗容顏,滿手鮮血站在高臺之上,笑容陰鬱。
那時候他沒與白枝玉說起過木朝生在宮中的處境,只覺得一切都還有轉圜的餘地。
終有一日他能將木朝生洗淨成為最真實的模樣。
“活到如今也覺得疲累,卻又想要一直等著你。”
等什麼他也不曾明說。
季蕭未往日話少,說到如此便又沒了話,嘆息一聲,道:“你若不想活,我倒也不必再繼續等下去,隨你一道至陰間去。”
“林若離等了林回許多年,到底也沒等到什麼,換做誰原都一般無二。”
木朝生指尖又顫了顫,他沒睜眼,但睫羽卻栩動了兩下,輕輕皺起眉。
季蕭未淡淡道:“哦?這是什麼意思?想活?”
言畢便自己接了話,替他許了肯定,取出匕首劃開手腕,說:“你既想活,朕便幫一幫你。”
讓木朝生自己做決定也得分時候,這等情況下還是自己替他選了吧。
木朝生又沒動靜了。
夜裡吳家的人尋到懸崖下,自洞口處路過。
那洞口矮小,幾個人也想不到養尊處優的皇帝陛下願意從這狗洞般的地方鑽進去,於是便沒過多懷疑,很快又消失在林間深處。
日光熹微時,白丹秋忽然帶著一衛精兵入了京,金達萊營的暗衛在崖下尋到季蕭未,將人護送回宮。
那時吳信然早已收拾好爛攤子,裝作諸事不知一般,竟親自來關切季蕭未,道:“聽聞陛下在宮外偶遇刺客,受了傷,真叫臣心中傷痛。”
季蕭未的傷口已經包紮過,臉上病氣愈發嚴重,懨懨靠在榻上,淡淡道:“若是真情實感,便在院中跪兩個時辰,與朕同甘共苦。”
吳信然神色一僵,半晌又恢復了原樣,笑道:“陛下若是吩咐,臣等自然要照做。”
他撩了衣襬作勢要跪,隨行而來的官員忽然開口勸阻:“吳御史是乃是重臣,心繫陛下,此舉恐怕不妥。”
“御史位高權重,既要下跪,臣等又怎能——”
“夠了,”季蕭未合上眼,面色不耐,冷聲道,“滾。”
幾個臣子面面相覷,半晌之後紛紛退出紫宸殿,吳信然卻並未有要離開的跡象,仍站在原地,含笑看著季蕭未。
男人摁摁眉心,悠悠抬起眼眸,平平靜靜問:“吳御史還有什麼虛情假意的話想要說給朕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