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是白起奉命出征之前一般,兩人對坐著。
不同的是兩人之間此時少了一張簾子。
秦王的面色淡薄,等到顧楠完全離開,才張開了嘴:「武安君,寡人問你,北上在你眼中如何能勝?」
秦王不問是否北上,他只問如何贏。也就是說,在他眼中,北上勢在必行。
「大王···」白起默然,半響抬起手:「且此般趙國損兵四十萬餘,趙人定是恨極我軍,繼續北上,趙軍殘部已死相搏,不能小覷。」
「如今我大秦外軍雖尚餘四十萬大軍,但外敵四顧,倘若北上,趙軍必有強援,我軍難勝。」
「兩般權衡。」白起頓了一下:「我軍必敗。」
我軍必敗,四個字在大殿之中迴蕩著,秦王沒有急著說下去。
像是思索著什麼。
「不久前,寡人也問過範先生一句話。」秦王沒有緣由的說到了範先生:「我問他,北上否。你猜,他怎麼說。」
白起沒說,同朝多年,他也猜得出范雎會說什麼。
秦王笑了笑:「他說,我軍疲敝,極待修養。他說,可以取地而和。」
「知道寡人為何在大軍行進之時,讓你帶軍而歸嗎?」
秦王笑得很淡,但是很深刻。
說到這,秦王看向白起:「寡人要北上,而且要贏!」
「武安君,寡人望你披帥。」
白起怔怔地看著秦王,若是早年,秦王定不會如此。
但是如今,秦王心急了。
秦王是急了,他已是暮年,他的大業卻才剛剛開始,他如何不急。
他要滅趙,他要掃盡六國,但是時間似乎已經沒有多少了。
日益老邁的身子,讓他等不起。
趙國此般男丁已去近半,其實已經是名存實亡,只需再過幾年就會被這亂世吞個乾淨,但是幾年···
他秦王還有幾年,嬴稷還有幾年。
他不甘心。
所以,北上必然,滅趙必然!
白起沉沉一笑:「如此,大王,容白起請辭。」
秦王怔住了,很久,坐在位子上老邁的身影帶著疲乏,他按住了自己的額頭。
「武安君,你常伴寡人身側,為寡人常勝將,此般卻是你也不幫寡人?」
看到秦王的樣子,白起的眼中卻有了幾分希望:「大王,取地而和可取,趙國命數不過近年,何須急於此時?」
「罷了。」秦王嘴上說著,眼中的眼神卻是毅然。
「先取地而和便是。」
白起鬆了口氣。
但是若是他看到了秦王的眼睛,也許他就不會這樣。
可惜在他的心裡,仍是希望相信,秦王還是那個謀定而動,運籌帷幄的秦王,而不是被急功矇蔽了雙眼。
顧楠站在殿外,還未開春的冷天,她的額頭上卻冒著汗。
看到白起走了出來,連忙快步走了上去。
「師傅···」
卻見白起笑著拍了拍她的頭:「無事了,回家吧。」
顧楠只感覺一塊大石從胸口上移了開來,連呼吸都通暢了許多。
傻笑了一下:「好,回家。」
「師傅,我今天便不做課業了可好?」
「莫想,這幾日你的課業卻不是老夫安排的,你是師娘,你去和她說。」
「師娘哈······」
兩人在宮牆之中走遠。
白起卻是忘記了,此番秦王只是讓他一人帶著數萬的軍隊回了鹹陽。
而王齕那裡還有近四十萬軍尚在上黨長平。
坐在殿中的秦王獨自一人,雙目凝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