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芒兒嚇得噢喲叫了一聲,捂著耳朵紅赤著臉又坐到灶鍋下的木墩上:“你這還是耍笑我”小翠雙手往腰裡一叉,放大聲說:“耍笑你?誰耍笑你?你敢要我我就跟你走。你站起來引我走看我是不是耍笑你?”芒兒坐在木墩上仰起臉,看著小翠狠心決意的派勢,自已倒妥協了,賠笑臉說:“悄著聲兒啊小翠,當心雜貨鋪子聽見了就麻纏咧!”小翠撇撇嘴角兒:“你跟我在一說三蹦,倒是怯著雜貨鋪子!”芒兒嘆口氣兒說:“你是人家雜貨鋪子的人呀!”
小翠一把推開前鍋的鍋蓋,把燒開的滾水用木瓢舀起來倒入後鍋煎好的臊子裡,忙裡偷閒地扭過頭笑著說:“妹子要是你的人就好咧!我又耍笑窮娃了。你再惱?!”芒兒聽了,急忙低了頭拉風箱,左手慌亂地往灶臺裡塞進刨花柴,卻忍不住想流眼淚,胸腔裡憋得透不過氣兒來,奇怪自己到底怎麼了?小翠沒有察覺悄悄抹去眼淚的芒兒,只顧一手往鍋裡撒著包穀面,右手使勁攪著勺把兒,口裡還在唸著歌兒:“狗燒鍋,貓擀麵,狗擇蔥,貓砸蒜一家子吃頓團圓飯”
妞兒不如大人經摺磨,比她媽瘦得還厲害,細長的脖子挑著瘦腦袋,有氣無力地倚在她媽的身上。大概也是輕易不大見油鹽,兩個大眼軲轆軲轆地瞪著那一堆堆的鹹菜,饞得不住地咂嘴巴。她不肯聽媽媽的哄勸,還是一個勁地扭著她媽的衣服要吃。又爬到那個空空的破罈子口上,把乾瘦的小手伸進罈子裡去,用指頭沾點鹽水,填到口裡吮著事最後忍不住竟伸手抓了一根醃豆角,就往嘴裡填。媽媽一扭頭看見了,瞅了瞅孩子,又瞅了瞅籮筐裡的菜,忙伸手把那根菜拿過來。孩子哇的一聲哭了。
第412章 大族頹廢
四周的麥子一片金黃,在8月的熱風中散發著成熟的麥香,一眼望不到邊,再遠處,該是撓力河了吧?那時候,他帶著隊上的人開荒,一直能夠走到那裡。眼前的家,已經變成了別人的家,熟悉中陌生的感覺,親切中刺痛的心情,彷彿在看著一個再嫁的舊日情人。老屋還在,地基下沉了許多菜園子還在,種的是別的蔬菜了灶臺還在,已經貼上乾淨的瓷磚了原來只是用拉禾辮蓋的圓形房頂,已經變成了尖頂,鐵皮搭下來,魚鱗瓦騎著房簷了……一切變化,哪怕是再小的細節,秋子都看得格外仔細。雖然,他和鳳琴在這裡只住了兩年。但有時候在人的生命中,時間流逝的長短和事情難忘的程度,是不成比例的。在我們的心裡,時間是抽象的,而事情是具像的,它們在我們心裡是以兩種形式排列的,時間代表著已經逝去的日子,而難忘的事情代表著我們活著的生命,當事情難忘得和時間融為一體,那段時間便一下子被拉長,沖淡甚至擠壓了別的時間段落。因此,在25隊的那兩年,無論甜蜜也好,痛苦也好,悔恨也罷,怨恨也罷,畢竟發生了他們一生那樣多的事情:結婚成家、生孩子養孩子、返城回家、兒子落下終身的殘疾……那兩年的時間無法不變得那樣的長,長得足夠讓他們用一生去品味也品不夠,再走一生的距離也走不完。是發生過那些難忘的事情,讓那兩年的時間變得有了沉甸甸的分量,有了苦辣酸甜的滋味,有了總也無法揮去的夢境。
“瑞宣!開門去!”祁老人叫。“多半是你爸爸回來了。”瑞宣又請上弟弟瑞全,才把裝滿石頭的破缸挪開。門外,立著的不是他們的父親,而是錢默吟先生。他們弟兄倆全愣住了。錢先生來訪是件極稀奇的事。瑞宣馬上看到時局的緊急,心中越發不安。瑞全也看到危險,可是隻感到興奮,而毫無不安與恐懼。錢先生穿著件很肥大的舊藍布衫,袖口與領邊已全磨破。他還是很和藹,很鎮定,可是他自己知道今天破例到友人家來便是不鎮定的表示。含著笑,他低聲的問:“老人們都在家吧?”“請吧!錢伯父!”瑞宣閃開了路。錢先生彷彿遲疑了一下,才往裡走。瑞全先跑進去,告訴祖父:“錢先生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