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搖晃著,好象魚潭裡的魚兒在跳動,這動作彷彿是自發的,不是由於風吹的。一團團的白雲象魔法的水底島嶼一般靜靜地漂浮過來,靜靜地推移過去。一忽然這片海、這眩目的空氣、這些浴著日光的樹枝和樹葉,全部都動盪起來,閃光一般震撼起來,接著就發出一種清新而顫抖的簌簌聲,好似那突然推過來的微波的無窮盡的細碎的潺湲聲。
那真的是一個我從來沒有看見過的那樣的夜晚。圓月懸在房子上,在我們後面,所以看不見,一半屋影,柱影,露臺遮簷的影子縮小地斜躺在鋪沙的小徑上和橢圓形的草場上。其餘的地方是明亮的,充溢著在銀露上閃爍的月光。大利牡丹與支架的斜影橫過花床之間的寬道,清新而涼爽,亮著璀燦的石子,伸到朦朧的遠處。樹下的桔圓亮玻璃的屋頂可以看見,從山峽升起了縹渺的霧氣。幽靜的紫丁香叢,花還沒有開,沉浸在月光當中。所有的花,露水沾溼了的,彼此可以分得利落。光與影在蹊徑上那樣混在一起,好像不是樹與路組成的,而是晃來晃去的透明的房屋。
夜來了,這是海濱一個靜寂的夏夜。海水靜靜地睡著,只有些微的鼾聲打破了夜的單調。燈塔裡的微光在黑暗的水面上輕輕地顫抖,顯得太沒有力量了。離海有裡多路遠,便是荒涼的街市。在夜晚街上更靜了。雖然是在夏天,但這裡的夜晚從來就很涼爽:海風微微吹著,把日間的熱氣都驅散了,讓那些白日裡忙碌奔波的人安靜地睡下來。也有些人不忍辜負這涼爽的夜,便把椅子擺在門前,和鄰居們閒談他們生活裡的種種事情,而最引起他們注意的便是那所新式建築的海濱旅館。這四層的洋樓孤零零地高聳在那些鄰近的簡陋的矮屋上面,顯然是位置在不適宜的地方。它驕傲地俯瞰著那些矮屋,而且以它的富麗的裝飾、闊綽的住客和屋前的花園向它們誇耀。
在這種時候,要是登上王后那間高入雲霄的梳妝樓,那個高懸在達羅山谷上面,好像是個鳥籠的梳妝樓,再從它那優美的拱廊中凝視月下的景色,那該多麼稱心!向右,內華達山脈高聳的群山已經失去了嵯峨的外貌,變成柔和的神仙境界積雪的峰巔襯托在深藍色天空之下,像一朵朵銀色的雲似地閃爍著。然後倚在梳妝樓的欄杆上,俯視格拉那達和阿爾貝辛,它們像一張地圖似的攤在下面一切都沉沒在酣睡之中,白色的宮殿和修道院正在月光下安眠,在所有這一切的外面,霧氣瀰漫的格拉那達像夢境似的在遠處消逝。有時,街道上會傳來微弱的響板聲,一些快活的安達路西亞人,正在歡舞中消磨夏夜,有時,隱隱約約的吉他聲和熱情的歌聲又說明了,也許什麼地方,有一位發狂的情人,在他心愛的姑娘的窗前唱著戀歌。我在這座極引人遐想的故堡的庭院、宮殿和陽臺上游蕩了幾個月夜,畫出了這幅淡淡的月夜的圖畫,我用“甜蜜的假設來培養我的幻想”,在這南國裡欣賞著冥想和感覺所混合構成的境界,常常到忘我的地步,因此等我要去睡時,差不多天都亮了,總是林達娜克薩花園噴水池的流水聲給我催眠的。
這裡有個美麗的黃昏。在這個時候,海岸邊那一株婆娑的綠葉下面沒有一對對的青年男女呢?他們的眼睛,像海一般那樣深,也同海一樣不時閃著光芒。海,好像對於他們的幸福十分同情,靜靜地躺在他們的腳下,唱著比夢還要飄渺的歌。太陽也早就投入到海底浴盆中沐浴著,跳蕩著,它好似在告訴人們:“我在天空中旅行了一日,現在我也應該洗滌一下身上的塵埃。”燦爛的雲霞吐著金紅的顏色,於是海也流著金光。不知什麼時候,天和海都收斂了笑容,人們身旁的樹影也悄然遁去。他們的話,於是越說越細,連風也聽不明白他們的話語,只有一對一對的心尖,逐漸跳得利害。面孔泛著紅潮。有時,樹梢頭的飛鳥偶然的啁啾了一聲,這卻把他們驚醒了。他們對眼前的海重新張開了眼睛。這時海面上披著一重潮溼的迷霧,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