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溯風怔怔地望著老者,彷彿第一次見到他一般。他還待出聲,一旁的白頤卻道:“二叔,那可是巫覡啊……”
老者沉聲道:“巫覡又如何?老朽不管昨日到底發生了何事,但巫覡即將逝去卻是個不爭的事實。既然我們無法在三日之內舉行血祭,便只好將之放棄。”
白溯風怔怔道:“放棄?”
老者頷首:“現在已不是巫覡掌權的時代,若是完全封鎖住訊息,誰又會在意他是死是活?城主天縱英才,怎麼在這事上亂了方寸?好在白氏才舉行過一次血祭,距離下次血祭還有十年。在這十年之中,城主完全可生下一個嫡出血脈,用以代替白瀲晨。”
眾人仍然沉默不語,殿中氣氛越發凝滯。但此時他們不是無聲的反駁,而是默許了。不錯,這的確是最好的辦法,巫覡固然重要,但此時早已不是巫覡掌權的時代了。歷代巫覡唯一的作用,便是在每十年一次的血祭上舉行祭祀,為白氏蒙上一層神秘面紗。
白溯風眼中閃過一絲光芒,但很快暗淡下去。他澀聲道:“您真的要放棄白瀲晨?”
老者微微頷首,眼神越發銳利。白溯風沉默片刻,突然冷笑一聲,怒道:“二叔公,您說的很有理,也許在各位看來,這是最好的方法。但我還是要舉行血祭。”他無視眾人驚愕的神色,又道:“殺孽算什麼?只要能救他,我連性命都可以捨棄!晨兒他……他已經為這個白氏付出太多,他已經永遠不能再長大了,難道我們就不能救他一命麼?!”
老者露出悲憫神色,卻打斷了他的話:“城主糊塗了麼?巫覡並不是無法長大,而是容顏不老。那可是神的恩賜,世人永遠也無法得到的啊……”
白溯風怒火更盛,但與此同時,他心底卻升起一股絕望之感。
他無法反駁。他無法將歷代城主的秘密告訴他們。
不錯,用二十條人命換取一命,固然殘酷無比,可世人又何嘗不是呢?什麼神的恩賜,什麼夢寐以求,哪些不是先祖用來愚弄世人的?歷代巫覡與人祭,都只是為了遮蓋一個謊言。
他心中明白,如果世人知道真相又會如何?他們或憤怒或失望,但最初的震驚之後,巫覡之名卻絕不會廢。隱鳳城主的子嗣中,總會有一人服下冰魄,繼續愚弄世人。
他深吸一口氣,心中有千言萬語,卻化作最後一句話:“可他是我弟弟。”
老者嘆息,答道:“可我們也是您的子民。城主,請您決斷吧。”
***
待白溯風回到白瀲晨寢居,天色已經大亮。空中瀰漫著桂花馥郁的氣息,略帶甜膩。他隨手掀開竹簾,就見玉清端了一個銅盆走來,見他站在門前,急忙低頭行禮。
白溯風頷首,玉清這才起身。她見白溯風神色清淡,似乎並沒有不快的神色,不禁心中一喜,問道:“城主,事情進展的如何?小公子可有救了?”
白溯風聞言微微斂眉,卻並未回答。玉清一怔,卻聽到屋內王郎中叫道:“玉清,水還沒送來麼?”
玉清應了一聲,急忙端著銅盆進去,只留白溯風一人站在門外。他立了片刻,忽然猛地轉身,就見清音不知什麼時候站在他身後,靜靜地看著他。
清音仍是昨日打扮,衣衫上沾了些許血跡,滿面倦意,只是那雙眼睛仍是熠熠生輝。白溯風面色一凝,卻聽她低聲喚道:“城主。”
白溯風雙眉鎖得更緊,又聽清音問道:“城主,公子有救麼?”
白溯風仍然沒有回答,清音卻似乎從他眼中看出了什麼。她垂下頭,強止住眼中的淚水,顫聲道:“想不到竟會這樣。”
白溯風靜靜地看著她,表面仍然不動聲色,雙手卻緊握成拳。他冷冷道:“不錯,這就是白氏巫覡,表面風光,背地裡只是白氏利用的工具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