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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突然想起了青說過的話。他說:“阿丹,我想變成一條魚。”冒出一個想法覺得青應該是自己故意掉進河裡的,因為他想做一條自由自在的魚。我把折斷的桑枝從樹上扯了下來,仔細的摘下樹上所有的桑果。大部分桑果是半青不紅的,成熟的大約被青摘去了。

那天晚上,在父母上了閣樓之後,我找了個盤子把所有的桑果放進去,然後擺在灶臺上,我心裡暗暗想著如果青路過我家,應該會帶上這些桑果,因為這是我唯一可以送給他的東西。我說:“青青,你如果真的變成了魚,就把這些桑果全帶走吧。”我還走到前面一間屋子,把門閂開啟,我家的門還是清朝末期的門,把門關上就是拿一根兩端各削去一小塊木頭的粗糙的方木插進兩扇木門旁的凹槽。我把方木靠在其中的一扇門上,我想萬一青進來推了門,方木掉在地上會有聲音,那麼我就能醒過來就能見到青了。但是我一夜沒有醒,然而第二天早上看灶上盤子裡的桑果卻發現少了一半左右。我仔細看過前面的木門,一邊的木門還是被木栓撐著,另一邊的門卻開了窄窄的縫。父母都還沒有起床,家裡也沒有養小動物,我興奮地想青真的來過了,但又傷心起來,因為青竟然不願意再見我了。

第二天中午我開始莫名奇妙的發燒,迷迷糊糊的只說肚子難受。母親一遍遍的問我去過哪些地方,事實是昨天一天我都呆在家裡,除了到河邊去採桑果。母親的臉在知道我去採桑果的那一瞬間忽然變得慘白,她轉身來到灶上,在盛著半碗清水的碗中豎起一根筷子,嘴巴里低低說著:“青啊,是你想著阿丹嗎?”她把手拿開的時候,筷子竟然牢牢的立在了碗中。筷子是竹製的,而且與碗底接觸的那一面是削尖的,也就是說真正與半圓形的碗底接觸的只是一點而已。我並不是第一次看到這樣奇怪的事情,小時候我一有頭疼腦熱,我的奶奶經常會這麼做。我看到母親折了紙元寶,八個,然後說:“青,走吧,不要再留在這裡,你不是人了,留在這裡會害了阿丹。走吧,拿著錢走吧。”看著燒元寶時的火光,我感到一陣恍惚,青,終究要離開我了。書包 網 。 想看書來

第七章 青(7)

我的病在化過紙錢後的第二天就完全好了。我還跟以往一樣活蹦亂跳。青也很快就出殯了,因為還沒有成年不用火化,所以直接拿白布包了,放再一條草蓆裡。青出殯的時候全村的人正吃著飯,大家端著碗站在自家門口遠遠的看。平時似乎孤單的青出殯時隊伍竟然很長,親戚們竟也不少。我和其他孩子一樣跟在隊伍的最後。青的親戚們早在田裡挖了一個大坑,他們把那捲著青身體的席子放進去,然後就開始往洞裡填土。細細的泥土灑在席子上發出雨打芭蕉的啪啪聲,接著我看到那個本已哭得站不住腳的青的爺爺跳下坑,發瘋似的抱著席子痛哭。那是一種嘶啞的、歇斯底里的哭聲,嗚嗚的,喉嚨裡發出古怪的咕咕的聲音,他號叫著,任憑泥土灑在他的花白的頭髮上。依稀聽到似乎喊著:“阿青,阿青。”好幾個壯年下去把他從屍體上拉開,但剛拉開,他又掙脫撲了上去。這樣持續了好幾次,直到他一頭載在坑裡,昏厥過去。所有看到這一幕的人都不停掉眼淚,迷迷糊糊地我聽到旁邊的一個胖胖的中年女人一邊低低地哭,一邊喃喃說:“作孽啊,作孽。”但我不明白到底是誰作了孽,是青呢,還是青的爺爺,或者是青的父母。反正就在我九歲那年五月那明媚的陽光裡,青從我的眼前徹底消失了。

自從青消失後,我便不再成群結隊地瘋玩了。我開始每天規規矩矩上學放學。偶爾晚些回家也是去女同學家寫作業。我的父母自然很樂意看到我這種表現,他們在左鄰右舍的讚許聲中陶陶然了。不過他們對我雖然滿意,但我還是免不了當洗衣婦的命運。母親的肚子一天大過一天,不能再彎著身子再碼頭上洗衣服,所以每天傍晚,我都必須把全家換下的衣物洗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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